茜紗窗下,一縷日光正穿窗而過,正落在妝台上設的菱花鏡上。宮女們個個聲氣不聞,曉得今日主子沒情沒緒,生怕多一句嘴,觸怒了她。曼麗也不管下人臉色,隻管懶倦倦對坐菱花,半垂了眼,自從桌上取了隻朱釵捏在手裏把玩。
貝兒輕手輕腳替她把頭發打散,讓那青絲瀑布似的垂下去。曼麗房中又最喜焚香,衣服要熏籠熏過,麵脂要現采了花朵親製,口中不時還要含著雞舌香,因此起動之間無處不香。現在烏發散開,都有一陣一陣的香氣從發中騰出來,甜津津使人心醉。
貝兒忙定了定神,輕輕舉著篦子,一下一下幫她通著發。她從菱花鏡裏偷眼看去,隻見曼麗一張花嬌柳媚的俊臉,脂粉不施也豔若桃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皇帝將這群年輕鮮嫩的新妃嬪往宮裏一丟,就此不聞不問,連同那之前千嬌萬寵的胡貴人,也好像全然忘卻了似的。
但這話貝兒是萬不敢在曼麗麵前吐露出來的。她身旁立著的四個宮人,捧著麵盆、粉盒、脂盒,盥具,統是靜悄悄鴉雀無聲的。貝兒替曼麗通了發,又慢慢替她梳了隻飛鳳髻,鳳翼斜飛,玲瓏有致。
曼麗瞪著鏡中自己這模樣,忽然伸出手去,一頓把那好容易梳成的飛鳳髻扯散了。貝兒不知所措,仔細尋思,總覺自己並未做錯什麼,但唯恐曼麗遷怒,忙提了裙跪了下去,口稱恕罪。其他人一聲不敢言語,隻等稍過一刻,曼麗大發雷霆,少不得也要跟著跪下去。
曼麗又將那青絲扯得委垂下來,方才冷聲道:“我又沒那皇後的命,梳什麼飛鳳髻?”
貝兒隻好小聲分辨道:“隻因主子今日要往老太妃宮裏去。前些時候太妃遣人賞下一隻雙鳳珠釵來,吩咐要您今日一定戴上。小婢鬥膽,為您梳個飛鳳髻,好配鳳釵。”
曼麗冷笑道:“這還是我嫡親的姨母,也這般羞辱我。”
貝兒見她話頭實在不好,唯恐其他人聽後傳揚出去,忙連使眼色,候著旁人退得幹淨,方才跪行幾步,勸曼麗道:“貴人不合在下人麵前發太妃的牢騷,叫人傳到太妃耳朵裏,不是鬧著玩的。”
曼麗方才一時激憤,言語冒失,現下回過神來,心下也有些發怯,隻麵上仍要嘴硬道:“她同外人一氣,反要來欺壓自家親戚,我怎生還不能抱怨幾句?”
貝兒聽出些意思,慢慢爬起身來,又取了梳子,重幫曼麗順著頭發,細聲問道:“貴人可是指外頭傳言,說應選淑妃娘娘做皇後一事?”
曼麗恨恨道:“中宮無出,何況妒忌失德,此事人所共知。她自不知檢點,反要在此時大興土木。外頭臣工豈有不議論紛紛的?就說她重修殿閣用去許多青銅,那東西如今稀缺得很,有價無市,不得工部準許,誰敢輕用?偏她就敢開了私庫隨意取用,那些禦史得了這天大的把柄,豈有不上奏的?我看皇後失位,也就是一兩年間的事。”
這話貝兒是不敢接的,隻好慢慢挽起曼麗的發,重為她梳了個回心髻。曼麗自顧自又往下說道:“當日誆我入宮,個個說得好聽,都說進宮必要得寵,一得寵就封妃,略熬上三兩年,他們必定想辦法推得皇帝廢了皇後,立我做繼後。如今前一樣半點指望也無,後一樣竟要便宜了淑妃!”㊣ωWW.メ伍2⓪メS.С○м҈
貝兒輕聲道:“淑妃娘娘入宮早,資曆老,又是妃位。貴人到底年輕資淺,推她似要容易些。”
曼麗冷笑道:“淑妃比我還不得寵。要我說,皇帝壓根不樂太妃一係有人能得寵。”
貝兒勸慰道:“自古皇後之位就是不論恩寵的。若要論寵幸,那麗妃早該是皇後了。”
曼麗漸漸叫她勸得平了些心氣,便又叫貝兒與她戴上太妃賜下的鳳釵,讓其他宮人進來伺候梳妝,等用過早飯往太妃宮裏去,細問問謠傳皇後廢立之事。
皇後自然也聽得傳聞,她卻不見慌張,實在是這些謠言年年都要傳上幾次,還是因著中宮無出的緣故。皇帝顧念夫妻情分,從來對此不做理會。因而皇後晨起,隻顧坐在妝台前,喚了管首飾的宮人來,挑選今日首飾。
宮人依她往日習慣,捧了金盒來,盒裏頭放了尺來長的絲絨墊,上麵襯了鵝黃錦緞,又在當中劃開一道縫,裏頭整齊齊滿當當嵌了各色戒指。皇後正待挑選,忽有人進來報說:“外頭皇商米大人求見。”
皇後便叫進來。原來那皇商米德曦乃是皇後門下出身,精明強幹,最為皇後倚重。行走宮外,打探消息,皇後宮外之事全仗他料理。米德曦又善經營,手下驛站鏢局,遍及全國,兼營票號車馬行,通商販運,很有一注好財,時常孝敬皇後,因此皇後離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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