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應該你已經是安全的了。
很抱歉,讓你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我很想把楊家人一網打盡,可是我的力量不夠,即使後來柳頌也在暗中查到了不少事情,可是要把楊家幾代人建立的金錢網絡打破,徹底的摧毀真是太難了。
楊家,很善於偽裝,很多公司包裹在一層光鮮華麗的公正形像之下。
證據就算有了,但是他們有幾百種方法規避,推諉掉。
這五年,他們做事越來越大膽,也越來越瘋狂。
可能因為柳頌的出現,他們誘到了危險,隻得中止了南海項目,毀滅了之前所有的證據,以及遣散了所有相關人員。
但我一直知道,楊家是源頭,鍾家是下家,負責洗出境外。莫家再把那些黑錢,以投資的方式,流入楊家的南海項目。
我用了整整五年,讓這個項目重啟,他們洗錢的全部過程我也都錄下。
證據就在我取出柳頌的骨灰盒後,我放進了盒子。
他終其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查出楊家的洗錢證據,他死了,我來幫助他完成。”
說到這裏,他解開了衣服,指了指心口,聲音如卸下千斤重擔,由衷的說:“柳頌,我欠你的,終於補上了。”
他又衝鏡頭笑了笑:“桑田,我把自己老底交給了你了,完整又徹底,好的,壞的,都交到你的手裏。別無所求,隻求你平安。”
柳桑田定定的看著畫麵,一動不動。電腦屏上,文件夾一個一個的出現,日期從五年前開始,裏麵有著洗錢的全部電子檔的密碼。
而電子檔案就在那隻柳頌的骨灰盒中。
可她沒有去想這些,隻呆呆的看著裏麵的畫麵,目光一瞬不瞬的。
沒有人會想到,楊滄海用這種方式來保存證據,更無人想像得到,他早早把證據交到了柳桑田的手裏。
如果她在日本時,遠離了他,那份證據將永遠不會出現在世人的麵前。
他把自己的、楊家的軟肋交到她的手裏。
楊家的命運全都在她的手裏攥著。
她表情怔忡,心中一抽一抽,勝利在望的一刻,她沒有半點高興,因為她意識到,楊滄海多多少少也參與了洗錢。
“柳桑田。”張龍叫醒了她。
她瞥到他衣服上的徽章,覺得一道冷光射入了心內,寒冷沿著光浸入到身體內,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張龍說:“盒子,你應該就是打開盒子的人。”
柳桑田沒有答話,機械的抬眼,尋著張龍的視線看到了推到眼前的紫檀木盒。
盒子表麵上有一把鎖,但是那並不是開啟盒子的位置。
盒子的紋飾上,通寶古錢幣,她把在上麵挨個摳了一遍,其中一個被摳出來,露出一個可以伸入一指的圓孔。
中指伸入,盒子裏的圓孔處,慢慢頂出一個黑色的管子。
眾人看見半晌說不出話來,互相看了一眼後,都屏息看著柳桑田,張龍輕聲道:“這個是不是要用聲音才能開啟。”
白衣男點頭:“是,經過分析,這個裝置是聲控的。”
張龍催促道:“柳桑田,說句話,說句話。”
柳桑田瞥他:“我說什麼?”
張龍脫口:“我愛你。”
柳桑田,包括在場所有人都瞪眼看張龍。
張龍被看得不好意思,但很鎮定的表示:“是對它說,不是我,不是任何人。”㊣ωWW.メ伍2⓪メS.С○м҈
柳桑田搖頭:“這骨灰是柳頌的,楊滄海這麼小氣,怎麼可能讓我對著別的男人說‘我愛你’。”
她說得對,男人們在聽到這句分析後,紛紛點頭。
張龍有些不耐煩起來:“楊滄海為什麼不肯把密碼全說出來,這個人……”
說到“人”字時,他又停頓了一下,因為柳桑田正瞪眼看著盒子,陷入了某種冥思苦想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她搖了搖頭,痛苦的扶著額,像是很難做決定一樣。
張龍看出什麼:“你猜出來了?”
柳桑田緊閉的雙眼,不敢看張龍。
張龍越發的感覺不對勁:“桑田,這是關鍵時刻,不要感情用事。
你想想楊家人是怎麼逼迫你們的。
柳頌是怎麼死的。
還有小月……”
柳桑田按著額頭,聲音微抖道:“我記得,我都記得,我隻是……“
她突然意識到,隻要證據拿出去,絕無收回可能。
洗錢案將會對楊家、莫家、鍾家勾連起的金錢圈子,來一次大清洗。
他們一定會反撲、反咬、栽贓……無所不用。
她見識過那個隔絕於正常社會的圈子的規則,封閉的環境,個人的力量無法跟金錢催生的欲望、殘忍、無情去抗衡。
楊滄海交出證據,從此便是把自己從那個圈子裏撕裂出來。
她已經不像十八歲時,認為世界非黑即白,認為一切三觀正的,就會得到申張,認為真理就能戰勝一切。
她被現實教訓得堅強的同時,也了牽掛和顧慮。
張龍:“你怕楊家報複?”
柳桑田搖了搖頭,眼神複雜的說:“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和他個人的事,又算得了什麼?何況,扳倒楊家,這是他和我共同的心願。”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翻出來,在楊滄海的私人微博上,有一段音頻。
她點開,手機對著黑色的收音管。
寂靜的室內,響起“咚咚、咚咚……”的聲音。
心跳的聲音。
眾人麵麵相覷。
隻有柳桑田,執著手機一動不動。
一分鍾後,音頻播放完成,盒子上的黑色管子慢慢的向上再升起,之前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盒子,像久閉的城堡等來了手拿鑰匙的主人,緩緩打開了門。
裏麵,存放著一隻巴掌大的平板。
張龍套上手套,立即取出來,他看到一眼盒子的夾層,裏麵裝著的是柳頌的骨灰。
他很想說什麼,但忍住了,就像柳桑田說過的,現在他的那點私事,在洗錢案的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走時,他匆匆忙忙的說了一句:“保護好烈士的骨灰。”
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重症室。
柳桑田看著自己右手的中指,翹了翹,耳邊響著手機裏還在重複播放著“心跳”聲,眼底瞬間一紅,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
楊家人,誰也想不到,張龍會把開啟盒子的事情,放在重症室裏進行。
盯哨的人,隻顧著死盯楊滄海和剛出生的孩子。
楊子權認為,隻要控製了住剛出生的孩子,不怕柳桑田和楊滄海不乖乖聽話。
柳桑田從重症室出來後,看到了在保育室外徘徊的人影,那人佝僂著身體,趴在玻璃窗外,像壁虎一樣,安靜而溫吞。
偶爾頭歪一下,是在衝裏麵做鬼臉。
護士推著柳桑田過去,柳桑田輕輕拍拍了哄嬰兒的男人。
男人緩慢的回頭,左眼上蓋著白色的紗布,右眼一如從前,黑而透亮。
她心裏有些痛,他用了五年的義眼,記錄著那些罪惡,用了五年去還清他對柳頌的虧欠,那誰又為他的前半生想過?
他微笑看她,像無數個第一做了父親,又沒有太大感覺,隻覺得生出陌生又甜蜜的憨傻樣子。
他半勾下身體,把頭離得她近一點,看著她。
她手攀在他的肘上,身體想要離開輪椅。
“你坐,我站。”他輕輕的提醒,“小心傷口。”
柳桑田眼底一片透明的水汽,晃了晃。
他嘴角輕輕在印在她的額頭上,唇上有著濃重的藥味。
她抬手,觸了一下他的臉,笑:“你找到我們的兒子了嗎?”
他皺眉,“我看都長得一樣。”
“第二排。”她給了一個提示。
他緩緩轉過身,去看。
“有三個啊。”他猶豫的說,認錯兒子可不太好。
看他興致如此好,她不忍心說自己已將賬本交出去。
她小心的探過身子,指了指一個方向:“頭發最深,最黑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