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魔法師的霸氣似乎主導了一切。但是,其中有唯一的對抗者。如同豪雨中的熾熱火焰一般,雖然看似即將被澆滅,但卻明顯地表現出存在感。
“........一定要殺了你,由本大爺.......”
沒錯,那人就是強尼.......不,你給我等等啊,你的戰意或者說殺意,明顯是對著我的吧。.........嗯?啊,是這麼回事啊。
強尼的視線如此憎恨,其原因就是小立承受魔法師的霸氣後緊抓我的手腕吧。
“那是什麼.......竟然這麼......那就是、魔法師,最強的.......”
小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這也不奇怪,連我們麵對魔法師時都顫抖不已........對經驗尚淺的她來說,就像是突然遇見一頭怪物。
承受強尼的殺氣,我看著小立......反而恢複了平靜。
她讓我回想起強尼的殺氣早就司空見慣了,小立的身姿......讓我客觀地正視被氣勢壓倒的自己。
敵人也能夠是友方。越強的敵人,就是越強的友方。想到這裏,我掃除心中的畏縮,雙手插入上衣的口袋,做深呼吸。而且在嘴角擺出笑容,目中無人地。
沒什麼不同尋常,跟往常一樣。就算暴風雨和魔法師都在,這裏是超市,是狩獵場所也是日常生活的基盤,沒什麼特別的。
注意力集中在空腹上,和腹中的餓蟲對話。便當就在此處,半價印證時刻即將來臨。
不要畏縮、不要顫抖,笑著去戰鬥,贏下來就行。就跟往常一樣。
瞥了眼便當櫃台的魔法師回轉腳跟,走到我們所站的地方。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用似乎很柔和的笑容。
“這樣就好。....要是你能早出現一年的話。”
用隨時會消失的微弱聲音,魔法師說完就與我擦肩而過。
店內的氛圍起了微妙的變化,看來老叟已經開始貼半價貼紙了。馬上店內騷動起來........不看也能知道,月桂冠降臨。
與此同時.......像是跟我同調了一樣,茶發的氣勢猛然加強,而光頭和絡腮胡也振作起來。.......這樣的話,還能一戰。
老叟走回員工室的時候,小立輕輕扯了下我的夾克。
“好、好厲害呢,佐藤同學.......要和那樣的人........”
“曾經和他一起戰鬥過。........嘛,也不是一無所知啦。與其相比,快開始嘍。”
小立急忙閉上眼睛和肚子裏的餓蟲對話,而臥則是看向槍水學姐。
她........可能不行了。像那一晚一樣顫抖、怯懦,氣勢完全消失不見。
發現我的視線,學姐的臉朝著這邊,而我卻移開了視線。要是現在看到她的眼睛........我的心一定會亂掉。
暴風雨很礙事,必須要處理掉。同時,那一晚他所言非虛的話........魔法師,會以我為目標吧。必須要戒備。
話雖如此,既然月桂冠都出現了,最後毫無疑問要和所有狼為敵吧。
.......什麼嘛。明明才是二月下旬,汗水卻冒了出來。
用衣袖擦拭額頭,用手直接確認自己嘴角的笑容。沒問題。.......我,能夠戰鬥。
老叟在員工室門前轉身,向店內敬了一禮。然後,身姿消失在門扉之中。.......門扉關閉,聲音響起。戰鬥的狼煙,升起了。
如同大炮射擊的衝擊和聲響,是超過二十匹的狼和暴風雨的踩踏聲。小立雖然沒有完全掃除怯懦,卻也奔跑向前。而我........總之先躲開強尼打過來的拳頭。這些拳頭沒有腹中餓蟲的加護,異樣地很遲緩。我嗤笑這種樣子的強尼,踩在滿臉怒火的他的肩頭,接著飛向天花板。
在天花板著地,我俯視下方。看見我動向的茶發、絡腮胡、光頭三人並沒有跑向便當,而是各自分頭戰鬥。由於他們的行為,亂戰擴張開來。
衝向前線吧。我目標鎖定,猛踢天花板。
視野角落裏看到了槍水學姐站立的身影。她........果然不打算戰鬥嗎。
我降落在最前線,沒有在地板著地,而是在暴風雨的肩膀上。因為是橄欖球社,體格這麼健壯真是幫大忙了。我猛踢這家夥的腦袋,然後馬上奔向和絡腮胡對峙的暴風雨那邊。依舊是對準頭部的飛踢,同時絡腮胡也恰到好處地用掌擊把他打飛。
絡腮胡拍了下我的肩膀,從這隻手能感覺到“幹得好”的感謝之意。我不禁笑了出來。“繼續”,說出這話的絡腮胡也自信地微笑著。
他的手輕輕向某個方向推了推我的肩膀。在那裏,茶發和光頭正背靠背,被暴風雨圍在中間。
絡腮胡奔向別的暴風雨,我“哦”了一聲,跑向茶發他們那邊。圍住他們的有三人。我正打算從背後襲擊個子最大的暴風雨.....但氣息被發現,對方迅速回頭,用手撥開我的拳頭。而作為回禮,對方用粗壯的腿從右下方踢來。
就算接下這擊也會被壓製住,我想跳起來躲過這一擊,但那家夥停下踢擊.......我才知道這是引我上鉤的假動作。踢出的右腳落回地麵,以此為支點,他的左拳加上腰部回轉的力量向我打來。
吃下這一擊的話,會被打飛到哪裏呢。要在擋住的時候減弱衝擊.......?
正當我如此準備的時候,那家夥的平衡崩潰了。茶發在其餘暴風雨的妨礙下依然伸腿踢在巨漢暴風雨的膝蓋窩。
茶發就此倒下,被圍著的暴風雨襲擊。
明明是來幫忙的,但反而被幫忙了。我忍住想要苦笑的心情,看向失去平衡卻依然打出拳頭的巨漢暴風雨。看出拳頭力道變弱,我向前伸出雙手,往外側架開他的拳頭。然後空中的我沿著他粗壯的手臂回轉,由於對方大踏步向前,所以和回轉的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
用架開他拳頭得到的能量讓身體回轉,再把回轉之力轉變成向後的回旋踢。我右腳的腳跟————踢在了暴風雨的下顎。但是,太淺了。距離太近,腳後跟到達最大速度之前就擊中了對方。
緊貼暴風雨身體的我沒有停下來,就這樣用雙手抵在他的胃部,接著腳伸到他的雙腿之間,在手臂注入全力,釋放出掌擊。
0距離之下的掌擊與其說是擊打,不如說推更合適。
連著茶發身上的暴風雨一起,巨漢被我打飛出去。
茶發抬起頭部和一隻手,她的嘴角、果然也是笑意。
打出掌擊的我馬上跑過去,握住那隻手的同時往上拉,幫她站了起來。接著,兩人從左右夾擊正在和光頭戰鬥的暴風雨,光頭再補上掌擊把他打飛。
“好,能行!”
暴風雨人數有十個,看來並非全員都在,但也無法像一年前那樣壓倒我們。更何況我們每人都在日常戰鬥中構築默契........他們已經不是值得懼怕的對手了。
“........已經能抵擋這種人數的暴風雨了嗎。.......不過、”
低沉的聲音,以及在亂戰中依舊能感覺到視線的強烈氣勢。魔法師,他搖曳著大衣的下擺,走了過來。
“可惡,魔法師也要插手進來嗎!佐川你快去!!”
似乎是暴風雨首領的男子這麼喊過之後,還站著的暴風雨分成了兩組。四人奔向魔法師,剩下那個叫佐川的小個子暴風雨則是往便當————味增燉青花魚便當跑去。
該去哪邊?一瞬間的猶豫過後,我想起魔法師說過要將我擊潰,於是就跑向便當。另一方麵,茶發和光頭過去掩護魔法師。
佐川跑到了便當區域的最前線。
發現暴風雨不是敵手,已經在最前線互相戰鬥的兩匹狼發現了佐川,想要阻止他,但佐川從兩人中間飛速穿過。
佐川的手伸向了便當。那時,有個菜籃飛向他的後腦部。以猛烈的速度漂亮地擊中,佐川向前摔倒。盡管他想采取受身,但身體依然撞在了陳列架下方。而小立接住菜籃,疾奔上前。
對著身體倒下卻努力想把手伸到陳列架上奪取便當的佐川,小立用滑鏟給他最後一擊。接著小立站起來的同時,也把手伸向便當————。
此時我也終於到達了最前線,小立就在我伸手可及的距離下。趁她注意力被便當吸引,我抓住她的後頸————不,已經被抓住了!在我的手伸過去之前,帶著皮手套的手伸長,抓住小立後頸的同時向後拉扯。————是魔法師!
我看向身後。四隻暴風雨已經到下,而且.......茶發她們正飛在空中。
“有什麼好驚訝的。在暴風雨不再有威脅的瞬間,狼就隻是敵人了。敵人是友軍,而友軍也是敵人。”
身披大衣、將小立拉倒在地的魔法師微笑著說道。
我驚訝的不是那個,他說的我早已知道。茶發和光頭也應該知道才對。我驚訝的是.......太快了。打倒暴風雨和茶發她們之後再驅身前來,再怎麼說也太快了。先不說她們,暴風雨也不是木偶人,四人齊上的結果,竟然在一瞬就被放倒在地。
小立仰麵倒地,後腦部猛烈地撞在地板上,她手中的菜籃飄在我和魔法師中間。
菜籃。從菜籃的洞眼中,魔法師緊緊盯著我。視野角落裏出現的是奔跑上前的狼群,而反方向的.......是半價便當。
“我現在不屬於HP同好會。你知道、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比以前更加瘦削的魔法師,他的笑容十分深沉。
盯住我的那雙眼睛.......就像是發現獵物的獸眼。————來了!
“退下,佐藤!這不是你能戰勝的人!!”
聽見槍水學姐聲音的時候,我就已經放棄了“退下”這個選項了。緊緊咬住牙齒,盯著魔法師的眼睛。腦中想到的是我和“大厄的鬥牛士”秋鹿雅之間的約定。現在也依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含義,但我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感受到我不肯退縮的心意,魔法師沉下重心。掌擊、好快!
我做好接下這擊的覺悟,但這是被奉為最強之狼的攻擊。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稀奇。
曾經跟好幾個擁有奇特招數的知名之狼對戰的經驗,讓我加緊警惕。
迅速抓住飄在空中的菜籃。模仿“雙頭魔犬”那樣,雙手握住菜籃邊緣,底部向魔法師推出去。在掌擊的力量抵達之前就將其抵銷。......本該如此的。菜籃的邊緣扣進我的手掌心。魔法師硬是將緊貼在菜籃底部的手掌推了過來。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我也沉下重心,跟他對抗。伸直握住菜籃的手臂,叉開雙腿站立。吼叫聲震撼喉管。我、以及魔法師滑在地板上的鞋子內側冒出煙氣。
就這樣拉開距離,以互相伸直手臂的狀態僵立不動。
“幹得好,佐藤。還算不錯。”
讓人感覺到是重量級的攻擊,何等淩厲。.......然而,這就是最強嗎?.......不可能吧。這樣就隻是力氣大而已,相比之下秋鹿更————。
菜籃被彈飛,浮在空中。而魔法師縮短距離逼近。一瞬間采取抵擋的姿勢........但是我放棄了。不清楚對方的攻擊方向。那麼,看我直接打回去。
如果事事都按對手的步調行事,那肯定會被幹掉。
————被打中的話,就直接打回去。
我扭轉身體,右腳大步向前。跟想要使出什麼招數的魔法師縮短距離的同時,居合斬似的使出橫向一字型手刀。魔法師俯身躲過。我隨著手刀的勢頭,加上身體扭轉的力量使出向左的上段踢。魔法師下蹲、並扭脖勉強躲過。
“讓我想起了烏頭學姐呐。你是從跟她之間的戰鬥中學來————”
聽到魔法師行有餘力的話語,我心中竊笑。我的攻擊,還沒結束呢。
手刀、左上段踢........之後順著踢擊,接上向右後方的回旋踢。腳後跟踢中睜大眼睛的魔法師側頭部————不,被他擋住了嗎!
由於是用手腕突然擋下,所以身形並不完美,這樣下去能壓倒下蹲狀態的魔法師。他雖然倒在地板上,但卻馬上調整好姿勢。看樣子,與其說是被我的攻擊壓倒,不如說故意倒地減少傷害。
“三段攻擊嗎。還可以。如果是現役時代的烏頭學姐,應該還能追加一兩段攻擊吧,不過就你而言已算不錯了。......好,接下來輪到我了。”
魔法師縮短距離踢出一擊。考慮到之前那一擊的力量,要是處理不當的話可能會被壓製住。
躲開嗎,還是擋住呢。由於之前的攻擊,身形沒有穩定的我選擇後者。
用手臂將從旁打來的這一擊給擋————不住!?
雖然這踢擊充滿力道,但也隻是踢擊而已。擁有基礎體力,加上月桂冠出現後、經由腹中餓蟲的加護變得比平時更強的我應該沒有問題才對。然而魔法師的腳卻破開了我的防禦,踢中我的側腹。
睜開眼睛,“阿勒”地低吟一聲後,我的視野中出現了魔法師的下一個攻擊。拳頭。在側腹收到的傷害波及全身的現在根本無法閃避,我為了擋住而采取守勢。這樣會被打飛吧。但是,向這邊疾馳的強尼、正努力站起身來的小立、以及別的狼都在奔向這邊,便當應該不會馬上被奪走,時間足夠我再回到前線.......。
“........誒?”
我再次體驗了不可思議。原本防禦著的手臂被彈開,魔法師的拳頭完全打在我的麵門上,而且這一擊........好沉重。
視野模糊,腦袋昏沉。身體向上牽引,我被打飛在空中。
“還太嫩啊,佐藤。還是說,槍水沒把我的招數告訴你嗎?.......不,就算告訴你,你也束手無策吧........哼。”
被打飛的我,不可思議地在很近的距離下聽見魔法師的話語。
這也不奇怪,在搖晃的視野中,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下,他從空中繼續追擊。
我在空中承受他的踵落踢,猛地墜落在地、彈起。但是,我還能————。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身體又感覺到了什麼。拳頭、魔法師的追擊。無法避開,隻能擋下————但我正處於空中。不過就算被打飛,我受的傷並不算重,依然能站起來。
腦中浮現出各種選項及其後續,在我的耳中,響起低沉的聲音。
“要在你變得更強之後再擊潰啊。”
抓住反彈在空中的我的左腕,魔法師用另一隻手握拳灌進我的腹部。
幾乎要撕裂身體的這一擊,讓我————。
槍水隻能全身顫抖著、眼睜睜地目視這一切,目視魔法師、金城優蹂躪超市的場景。打倒學弟佐藤、繼續追擊直至佐藤無法動彈。平時的話會去幫忙,但是.........。
便當櫃台前站立著的,隻剩下一個人。魔法師、金城優。打倒佐藤之後,又橫掃所有狼群.......在二十幾個死屍間,隻有他一人站立。
“.......結束了嗎。怎麼樣,仙。要來嗎?”
站在島棚前的槍水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魔法師眼神悲傷地看了眼槍水,搖搖頭,踏過累累的死屍。立短發少女呻吟著想抓住他的腿,但卻無法阻止他的步伐。
金城悠悠地拿起月桂冠。
他一眼都沒看倒在地上的狼群,隻是直直地看著槍水........不,是在看槍水身後的收銀台,兩人的視線沒有交接。
走近的時候,槍水幾乎要窒息了。當兩人擦肩而過,他的手放在槍水頭頂,讓槍水淚眼朦朧。明明一直都想要讓他這樣,但現在和回憶中的不同,沒有絲毫溫暖。給槍水的,隻是沉重痛苦而已。
“仙,你想讓我失望幾次才高興?........現在的你隻不過是喪家之犬,隻不過是膽小鬼而已。差不多下定決心吧,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金城的手的重量感消失,腳步聲遠去了。槍水的視野扭曲,溢滿了眼淚。不想讓眼淚流出而抬起臉頰時........和倒下的佐藤視線相交。
不知道他是否還有意識,但是,他微微睜開的眼睛........就像是小狗看著拋棄自己的主人一樣......。
“.........金成學長......我.......”
“作為女性的你毫無用處,我需要的是身為狼的你。這話我應該說過很多遍了。下次就是你,那也是......最後一次了。或者你繼承最強這個枕詞,或者由我帶走。兩選一,隻有你能夠選擇,寒冰魔女。千萬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金城穿過收銀台的聲音,讓槍水捂住臉蹲下來。
接著,在學弟的眼前,她像孩童般哽咽抽泣。
HP同好會的社辦房間中,充滿了異常沉重的氣氛。我和眼睛紅腫的槍水學姐都沒有參加剩餘便當的爭奪戰,也沒有購買熟食、井兵衛、嚼益嚼或卡路裏之友........兩人保持沉默,回到了社辦。她支撐我身體的時候、以及現在.......我和她之間依舊是沉默。
看著這樣的我們,戴上眼鏡的白粉顯得坐立不安。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在一旁看著準備旅行的一家人的小狗”。
處於異常的氛圍中,即使豎起耳朵、睜大眼睛去收集情報,卻依然不明所以,讓她十分不安........。
白粉在槍水學姐的催促下加熱了她搶來的便當......但由於我們都沒有晚餐,讓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別在意,白粉,你吃吧。”
“那個.......好、好的。我知道了。........開、開動了。”
與窗邊的槍水學姐隔開一個座位坐下,白粉瞄了眼學姐和坐在對麵門口處座位上的我,打開了便當的蓋子。
聞起來很好吃的香味四溢,但不可思議地我的肚子並沒有咕咕叫。也沒有食欲。我僅僅是握著白粉給我準備的麥茶杯,潤了潤嘴唇而已。
槍水學姐也是一樣,背靠在座椅上,仰望浮在天空的月亮。
“那、那個......在老叟的店......發生什麼了嗎?”
白粉咽下口中的便當,問道。但學姐並沒有回答的意思,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然仰望著天空。所以......我也問道。
“學姐,魔法師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指什麼.......?”
學姐的視線沒有與我們相對,很不自然地轉動眼球。我再次大聲喊出她的名字,讓她看向我這邊。學姐往常如同黑水晶的眼眸,現在像是發怒的孩童一樣眼角泛光。
“學姐,魔法師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說學姐逃跑什麼的.......另外,作為女性的你毫無用處,想要的是身為狼的你,這些————”
別再說了————學姐怯懦而又懇求的臉龐表達出這個意思,讓我無法說下去。
“.........拜托了,請說出來。學姐,你和那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我拒絕。這個是........私人的事情......”
“和超市裏的爭奪戰相關的話,我就有問的權利。”
“那個.......”,學姐吞吞吐吐的樣子,更加讓我煩躁不已。不能煩躁————雖然客觀地這麼想著,但我也無法阻止自己煩躁的心情。所以,我說了出來,之前早已知道卻不甚了解、不讓自己去想卻難以做到的那件事。
“........和情人節那晚的對話,有關係嗎?學姐。”
“為、為什麼、你會.........!?”
學姐的手拍在圓桌上,帶著椅子向後翻倒的氣勢站起來。眼睛睜得滾圓,直直地盯著我。
驚訝的學姐、和被罪惡感束縛的我。兩人間沉重的沉默在持續著,將其打破的,是發出吞咽聲硬是把便當全吃進腹中的白粉。
“那個......發生了什麼嗎?”
一時間的沉默過後,槍水學姐扶好椅子,兩肘撐在圓桌上抱住腦袋。
“我、被金城學長.........拒絕了,在送給他巧克力的時候。跟去年一樣,今年也是。”
低著頭,學姐用自虐般的聲音嘶啞道。
“說出來之後,覺得反而沒什麼了呐。........哼。沒錯,我、隻是.....”
“被金城學長拒絕了,但現在依然很喜歡他.......是這種狀況吧,但這跟超市有何關係.......?”
槍水學姐吃驚地睜大眼睛,濕潤的瞳孔看向白粉。
“誒?啊,那個、因為.....很早之前就這麼覺得......不、不對嗎?”
看著驚呆的槍水學姐和慌張的白粉兩人,我在內心苦笑出來。確實如此啊,一般都會發現的。........正因為如此,我才盡可能不讓自己去想那件事。
就像是我不去看、不去想,那件事就並非如此了。無意識地、像小孩子似的。會有這種念頭,果然我是........啊,不行了呐。
“.......是嗎。.......對。你說的.......那個........沒錯。”
學姐發絲微亂,逞強似的說道。臉色通紅,眼睛裏滿是害羞和後悔。
“一直......都喜歡金城學長。即使那個人離開HP部,我也一直.......”
就算早已知道........她說出來的話語,依然讓我聽得很痛苦。
這次是我想要緊緊抱住腦袋。
一切的開始,要追溯到兩年前被金城優發掘那時。槍水開始向佐藤和白粉陳述。
那時槍水彷徨於半價印證時刻的超市,第一次知道半價便當、以及被稱為狼的存在。跟一年前的佐藤和白粉一樣,因為不經意地向半價便當出手,被狼群襲擊了。但幸運的是,半價印證時刻剛開始就被當成單純的狗被打倒。或者說憑借壓倒性實力支配全場的金城與HP部部員們早早就結束戰鬥,沒有發生那種被打得無法再站起來的事情。
第二天也是,為了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槍水來到超市,再次遇見金城他們........然後,又被打倒。
“現在想想,那個可能是入社考試吧。雖然有些自出自擂,但我感覺那是為了測試才能和毅力的考驗吧。”
被邀請一起吃晚餐,那時槍水陳述自己的不滿。自己隻是來買半價便當而已,為什麼要襲擊自己呢。
————自己走到戰場,自稱是普通人、跟自己無關,你覺得這樣就不會有子彈射向你嗎?
被這麼回答後,槍水吃著卡路裏之友,想要提出反對。但她想起之前老師上課時曾說過,有對日本情侶不知為何闖入中東戰爭地帶的最前線,最後受到保護的事情,於是槍水就把想要說出口的話隨著嚼益嚼咽進喉嚨。那件事的當事者已經回到國內,但卻成為了全世界的笑柄。
半價便當爭奪戰並不像體育競技那樣公平,而是全力戰鬥的戰場。既沒有講解規則的解說員,也沒有溫柔對待初學者的禮儀。是生是死、是饑是餐,兩者選其一的狩獵場。
要說當時就被吸引,這是騙人的。
當時的槍水隻不過知道了這麼回事而已。不過,生活在那種場所的HP部部員們、以及他們給自己嚐過的半價便當的美味,已經緊鎖她的內心。
“就這樣我進入了半價社。然後.......隨著金城學長越來越接近最強,我也在‘裹腰布’這個稱號中成長起來......接著.......嗯。喜歡上了......學長,然後.......烏頭美琴她、對我.....”
為了幫助槍水,金城為了掙脫“部員間不能互相爭奪”這個社規而退部,擊敗烏頭,保護槍水。而這,就是半價社崩毀的開始。
“烏頭是契機........。然而,讓半價社崩毀的........果然還是金城學長。那個人,一直在追求敵手。跟戰術上存在破綻的‘火蜥蜴’不同,他是真正含義上想與最強對抗,並超越自己......”
槍水歎著氣從椅子上站起,抬頭仰望月亮。
無論或盈或缺,月亮總在那個地方,這讓槍水感到十分羨慕。
今天的晚風也依然冷得讓人發抖。但金城優依然選擇在公園用餐。果然想在月色之下享用半價便當、甚至於月桂冠,才是作為狼的心情。
坐在公園角落的長椅上,把已經在超市裏加熱過的便當放在膝蓋上,感覺到燙傷一般的熱量。........這個感覺,很棒。
金城拿起免洗筷,雙手合一。————開動了。用這句話表示對今晚糧食的感謝、以及用餐的開始。這晚餐,也是絕對勝者的證明。打開蓋子,濃厚的味增香味飄溢而出。老叟的味增燉青花魚,月桂冠。撒上芝麻的米飯,雞蛋燒跟魚糕的組合、加入芝麻的菠菜,還有黑芋、蒟蒻、胡蘿卜、牛蒡等少量煮菜。這些小菜雖然時有改變,但味增燉青花魚卻一如往常。挪威產的肥厚魚身,比日本產的脂肪量多了很多。雖然並沒有多鮮美,但加上老叟秘傳的入味手法之後,挪威產才是最佳選擇。
金城把筷子伸向青花魚,果然最先要嚐嚐這個。
經過燉煮之後,魚皮依然沒有破損,反而散發出光澤。把免洗筷刺入魚身,柔軟得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用筷子夾起魚肉,光滑的斷麵甚至能隱約看到自己的臉。
金城把魚肉浸在容器中的湯汁裏,然後吃下。鮮甜的味增在口中擴散,緊隨而來的是青花魚的魚脂風味。
......柔軟,濃厚。讓唾液不斷分泌。金城的筷子馬上伸向米飯,把撒有芝麻的米飯送入口中。咀嚼,隨著幸福感一起落入腹中。接著就像是掃除青花魚和味增的油膩般,生薑的風味在嘴中彌漫。
老叟的味增燉青花魚,依舊十分美味。
“.......月桂冠果然名不虛傳,但是.........”
還不夠。至少沒有超越去年之前吃過的燉青花魚。他至今還記得那讓人忍不住高喊出聲、目眩神馳的美味。
雖說回憶會美化事物,但並不至於讓味覺也出現變化.......金城有著這種自負。
還缺少什麼,一點點、一點點的什麼。
加入這一點點的什麼之後,半價便當就能更上一層樓......然而金城卻無法得到。
————勝利的佐味。
在爭奪戰裏獲勝,而且是壓倒性的勝利。擊破暴風雨、打倒黑妖犬和善良妖精、橫掃老叟店裏平均以上實力的狼群,獲得了勝利。
.......但是,對身為最強之狼的他來說,這根本算不上勝利。
全都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就像是熟透了的蘋果自然而然地掉落在地一樣。根本無法獲得勝利的佐味。
現在的金城處於山頂。隻允許一個人站立、名為最強的頂峰。........在那裏,沒有能稱得上朋友的敵人。
“爬上來,仙。你.......隻有你能爬上來才對。爬到這其餘HP部成員無法企及的地方,自‘亞瑟王’誕生之後,無數後繼者湧現的頂峰.......”
當她登上來的時候,自己一定能吃上最後的、也是真正的半價便當吧。
懷著這祈禱般的期待,金城抬頭仰望。
他有這樣的感覺,她也在仰望同一片天空。
魔法師在尋求敵手。尋求能與自己對等戰鬥的真正宿敵。
但他已經到達了頂峰,那裏沒有任何人。沒有互相競技、拳腳相加的對手。在那裏的,隻有無聊。注定獲得勝利的半價便當爭奪戰,無法得到勝利的佐味。
即是說,作為狼而言最美味的半價便當,他無法在真正意義上吃到。
魔法師一直都在尋找各種敵手。但是,那些人的實力都不夠。無法實現那種全力借助知識、體力、和腹中餓蟲力量的狂熱戰鬥。
這樣的他偶然注意到了,同一社團內的夥伴們。為了從烏頭手中保護槍水而離開HP部,烏頭————“狼毒草”的強悍讓他感到興奮。
雖然不再有強敵,但還有強悍的夥伴們。在半價便當爭奪戰裏,敵人可以是夥伴,而夥伴當然也可以是敵人。
因此,魔法師沒有回到HP部,不再受到“部員間不能互相爭奪”這個條規的束縛,與曾經的夥伴們戰鬥。
知曉金城苦惱的夥伴們雖然都站了出來,但最終都被打倒。曾經轟動全國的HP部猛者們,在敗北與空腹的記憶之中,為了鍛煉身為狼的自己並追趕金城,各自離開HP部。曾經的夥伴變成敵人,互相開始了較量。
結果,HP部變成一個空殼,最後剩下的隻有槍水一人。
她無論如何都想讓社團繼續存在、變成原來的模樣,但她的奔走都是徒勞。不止如此,她甚至被曾經的夥伴當成了目標。
自己被烏頭盯上而求助於金城,這是所有事情的起因。懷著這種自責的念頭,她依然讓曾經的夥伴們都飲恨而歸。
回過神來,前輩們發現了自己的極限,實質性隱退,化為了古狼。而寒冰魔女也作為唯一能與魔法師對抗的真正強者,被廣泛流傳。
金城也為自己能培養一個新人少女升華成魔女而感到自負。橫掃所有狼群之後,認為除她以外再無敵手,便想與她一決勝負。
然而,槍水卻逃走了。隻說了一句他不是自己能戰勝的對手。
就這樣,槍水至今都沒有與他戰鬥過一次。
直到寧靜的深夜時分,槍水學姐才緩緩地、沉重地、欲言又止地......說了出來。
最初仰望月亮的她,現在則是雙肘抵在圓桌上抱住腦袋。坐在旁邊座位的白粉,把自己的白色手帕遞給了她。
“那個、請、請用這個。用漂白劑洗了,還沒有用過。”
槍水學姐低著頭拿過手帕,擦拭眼角。一時間隻能聽見她鼻音啜泣的沉默,支配了現場。
“........總之,這就是全部了。金城學長因此把我當成目標。”
並不是全部,我有這種感覺。明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說出來。學姐明明知道,卻隱瞞我們。而我......下意識發覺到了,但還是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討厭這麼沒出息的自己。
“那個.......有件事不明白.......槍水學姐.......沒有去戰鬥嗎?學姐很強.......而且,就算輸了.......還有下次機會......”
“我、贏不了。”
學姐斷言道。很明確,甚至讓人覺得很自信。
這讓我們十分驚訝,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厭煩氣氛。
“........一年中、都在最近的地方看著。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積累經驗,都無法企及那個人。如果那個人隻擁有非比尋常的餓蟲加護也就罷了,但是......那個人擁有的能力,憑我根本就無法破解。”
“那個.......所以說、額........就算輸掉了,不也沒什麼嗎。反正又不會死掉,隻要想出對策.........”
“嘭”的一聲,學姐握緊拳頭捶在圓桌上。
“那是不行的!要是我輸掉的話......那個瞬間金城學長就會放棄半價便當爭奪戰的世界吧。.......早已知道結局的故事,根本沒用!”
流淚發泄悔恨,學姐自己說出“自己太弱”這句話。
..........所以.........我在回過神之前........就說了出來。
“.........學姐希望魔法師留在半價便當爭奪戰的世界,跟希望HP部繼續存在.........是因為同一個理由嗎?”
學姐突然抬起臉龐看著我。白粉交替看向我們之後,像是知道了剛才對話的走勢一樣,視線滑落在圓桌上。但她還是不明白,她跟我不同,沒有看到那一晚公園裏兩人的對話。
“.........這是、什麼意思。佐藤。”
“因為槍水學姐.......喜歡.........魔法師、金城優吧?”
她睜大眼睛,呆住了。而白粉抬起頭,不由自主地開口道。
“這樣啊。想讓他留在半價便當爭奪戰的世界裏、想讓社團繼續存在,考慮到他和槍水學姐之間的‘聯係’,這兩樣全都是————”
仔細想想,槍水學姐和魔法師之間的聯係,至少據我所知,就隻有半價便當了。將兩人聯係在一起的爭奪戰、以及兩人共同度過時間的HP部社辦........對學姐而言,這都是與喜歡對象之間的“聯係”。
所以才為了社團四處奔走。為了不讓他離開、為了不讓他放棄半價便當爭奪戰,即使擁有接近最強的實力,卻沒有戰鬥而選擇逃避。這麼一想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從那一晚魔法師說過的話來看,包括那次情人節夜晚,平時學姐的戀情恐怕一次都沒有獲得過回報。但是,她依然...........。
學姐的沉默像是肯定了我的猜想,她的視線落在圓桌上........點頭了。
“.......我總是,祈禱著一切都回到開始.......。在月色之中,坐在那個人身邊,一起享用半價便當........”
........我知道。所有的、我都知道。不知何時.......我就發現了。
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在腦中祈禱這是我的妄想、是我想錯了,所以才沒早些能發現。
........不,不對。因為我沒有明確發現自己喜歡學姐,所以.......才沒有太早注意到。
但現在我全都知道了。我喜歡學姐,而學姐喜歡魔法師。而再細想一下.......我喜歡上她的契機,一定是.......。
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隻要推倒一張牌,其餘的都會陸續倒下。然後展露真實的模樣。.........從一年前開始,就一直那樣了。
我對自己的愚笨、以及羞愧而苦笑出來。這在寧靜的深夜特別明顯。
.....佐藤?學姐抬起頭,白粉也看著我的臉。
“學姐,一年前的那天........我第一次搶到月桂冠‘味增燉青花魚便當’的那一天........不,除此以外的每一天,學姐都在社辦裏........祈禱金城優回來吧。”
或者說,是為了能想起和他的回憶。
不管怎樣,和學姐兩人享用我第一次獲得的半價便當,那一晚......當時認為她是在等我,覺得十分開心,但這隻是讓人心痛的誤會而已。
而且,用餐完畢後第一次握住她手的瞬間,也不過是她在思念金城優這個人而已。正因為如此,明明隻有兩人在深夜的社辦玩將棋,我卻覺得她那麼遙遠。明明這麼靠近,卻無法觸及,有種漸行漸遠的感覺.......我才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個瞬間開始,我的心中除了廣部同學以外,第一次喜歡上了別人。
微微地、無意識地、直到知道她有喜歡的人之前都保持曖昧,我一直以來都抱著這種淡淡的、笨拙的戀情。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注視過我,勸誘進同好會也隻是維持社團的手段而已.........我卻一點都沒有想到這些,一直都那麼愚笨,就像是追著扔出去的飛盤的狗一樣.........隻是不停地追逐而已。
本以為是為了自己,結果是為了別人........。
“馬上要到0點了,回去吧,學姐、白粉。”
接著,我迅速抱著書包跑出了社辦。關閉的門扉對麵還能聽見學姐細微的聲音,但具體說什麼就聽不清了。
........但是,下樓梯時聽到的她的哭泣聲,我聽得十分清楚。
要是告白後再被甩就好了呐。我想著這些,跑下了樓梯。。
我的眼角也滴下水珠,流經下顎,掉落。
3
佐藤不再到社辦來了。在他離開後流著淚的槍水,今天也隻是陰鬱地趴在圓桌上。
麵對這樣的她該說些什麼呢,白粉不知道。
就算跟往常一樣打開PC電腦,原稿也無法繼續寫下去。明明肌肉刑事遭遇至今為止的最大事件,進入高潮的說。
為了保護佐.......齋藤,岩頭刑事昏迷不醒,而且一直沒有醒來,作為肌肉男生命的肌肉也逐漸萎縮。這樣下去的話,岩頭刑事就要死了。肌肉變成脂肪.......看到他衰弱的樣子,齋藤拚死搜查之後,獨自麵對一個武裝恐怖組織。
明明有好幾個點子,但白粉的手指卻沉重地無法敲擊鍵盤。
第二天,以及周末過後的星期一........佐藤都沒有出現。
難以忍受的白粉,終於下決心行動。
午休時,白粉走到隔壁班級。
午休時校內學生最喧鬧的時間。這時候自己就算走動也不會有問題的,白粉這麼覺得。到走廊的時候還好........但對於白粉而言,一個人到別的班級去,果然是很大的難關,讓她十分緊張。就像是獨自進入一家裝潢華麗的商店那樣,不是自己這種人能夠走進去的地方。進去的話是否會被別人嘲笑、或者是否有人會在推特上發表“奇怪的人進店啦”,這些不安占據了白粉的腦袋,讓她難以呼吸。
“........沒事的,隻不過是隔壁的班級而已,而且小梅也在。而且跟獨自走進服裝店相比........”
白粉最近會在休息日的咖啡廳用筆記本電腦寫原稿,但至今沒有獨自一人購買衣物的勇氣。當然試穿什麼的也沒有嚐試過,自己碰過的衣服肯定會被別人嫌棄,給店家帶來困擾。對,這是肯定地。
————與其相比,進入隔壁班級這種小事.........!
白粉鼓起勇氣,踏進佐藤所在的班級。
由於天氣多雲,教室內有些陰暗,不過學生們從課程中解放出來,都很開心地樣子。其中,他在那裏。和旁邊座位戴著眼鏡的一個微胖男子一起吃堅果味的嚼益嚼。
飲料是豆奶。優良的蛋白質攝取是走向肌肉男的第一步。
“啊拉,白粉同學,怎麼了嗎?.........啊,是來等我的嗎?”
坐在佐藤身後座位的白梅有些驚訝,但馬上浮現出柔和的笑容站起來,走到白粉麵前。平時都是她帶著便當找白粉一起吃午餐,但回想一下,這一年中完全沒有反過來的情況發生。
“現在正在準備呢,請再稍等一下。”
“啊,嗯。那個哦,小梅........我、有事.......先要找佐藤同學。”
找佐藤?白梅之前的笑容消失,露出訝異的神色。雖然覺得這樣很對不起她,白粉依舊鼓起勇氣完成這次舉動的目的。
站在臉色很差的佐藤麵前,白粉喊了一聲。這樣做之後,果然教室裏的視線都在向她集中。其他班級的惡心女生突然造訪,站在男同學麵前說話........遭到注視也是當然的,白粉早有心理準備。
“不.......不來社辦嗎?”
“唔、嗯........感覺,心情不太好。”
白粉當時也在場,所以並不是不明白。
佐藤一定覺得槍水辜負了自己吧。就算槍水沒有那個意思,但曖昧的態度也足以讓佐藤產生這種感覺.......。
問起責任在誰身上,白粉也不清楚。是不幹脆的槍水嗎,還是同樣不幹脆、沒有將心意傳達給她的佐藤呢。大概雙方都有責任,誰也說不上對錯。
老實說,對於佐藤喜歡槍水這件事,白粉驚訝的同時又覺得很遺憾。
畢竟白粉希望佐藤喜歡的是男人,可以的話最好和二階堂發展成不能說的關係,嘴上說著“昨晚是一個錯誤........都忘掉吧”卻難以忘記那晚的快樂和滿足,最後再次肌膚相親.......這樣的展開比較理想。
不知道誰錯誰對,但是,有件事白粉清楚地知道。
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這很有問題。
這一年裏大家一起度過。為了重要的兩人,自己卻無能為力,這肯定是不對的。
所以就算沐浴在視線中,白粉還是懇求似的說道。
“那個.......我知道這很冒昧,但是.......那個,跟槍水學姐仔細談一談.......我覺得比較好哦。”
尤其是佐藤跑出社辦的時候,他應該漏聽了的槍水那句話絕對會成為救星。但這句話無法由自己說出來,否則可能被誤認為這是偽善的謊言。
.........至少自己就會那麼認為......而且,從自己這種人的嘴裏說出來————槍水的心意也會遭到汙染,甚至會改變原有的意思。
所以白粉希望佐藤能和槍水好好談一談。對槍水也這麼說了,但她卻“......算了”地放棄了。
要讓這兩人........。但是白粉無法強硬地說出來。她討厭如此軟弱的自己。
白粉閉上眼睛,抑製住幾乎要溢出來的悔恨眼淚。
睜開眼睛,在淚眼朦朧的視野中,佐藤不知為何在害怕。白粉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強的壓迫力,是錯覺嗎,感覺他的視線與其說在看白粉的臉,不如說是在看更上方的位置。
“總、總之.......嗯,錯的隻是我這個笨蛋而已。學姐並沒有錯,但是.......”
“不、不是的!佐藤同學並沒有錯........!”
這時,一個旁若無人的聲音在教室內響起。
“讓開讓開,一年級的小鬼們,即將升上三年級的二年級學生大人要通過!”
白粉看向那邊,看到的是比白粉還要矮小、額頭突出、像個頑皮少年一樣的吊梢眼女生,以及對照性地用皮扣把頭發向上盤起的文靜臉龐女生。
記得小個子那位是木之下桃、文靜臉龐那位是紫華蔓........兩人都是槍水的朋友。
“喲喲喲,佐藤洋,你還有臉來上學啊!”
“等等哦桃,幹什麼像rap一樣說YO啊!.........對不起,我有點得意忘形。嗯,在反省......嗯。對不起.......嗯。”
在桃的冰冷視線之下,蔓垂頭喪氣地道歉。
桃推開白粉,站在佐藤麵前,把拳頭敲在課桌上。
力氣很小,發出“po”的一聲。
“佐藤,你這家夥,對桃很重要的朋友......仙出手了吧!?”
一下子嘈雜起來,不是白粉,而是整個教室。
“仙最近都沒有精神,追問她發生什麼之後,看來原因出在你身上啊!”
“不,那個,桃學姐,你的說法會招來各種誤會的啊........”
“別喊我桃!是木之下學姐,你這一年級小子。”
“好、好的。確實錯的是我,但木之下學姐的說法........那個........”
“洋君,說這種借口可不好哦。先道歉吧?雖然不知道洋君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但隻要誠心道歉,一定能........”
“所以說啊,連紫華學姐也.......那個,會讓不特定多數人誤會的.......”
嗯?桃看了眼白粉。之後馬上瞪著佐藤,再次捶在課桌上。
“.......連這麼小的都.....你個混蛋,究竟想讓幾個女生為你哭泣才開心啊!?你打算做花花公子嗎!?你是意大利人嗎!?明明不是桃的男朋友那樣的好男人!!”
教室再次嘈雜起來,這下讓佐藤也隻能站起來撫慰桃她們。但桃依舊激昂地叫嚷,蔓則是堅持讓佐藤道歉。大概她們都不是聽別人話的類型吧。
被圍在女性陣營中顯得很苦惱的佐藤,被一個響亮的男聲喊了名字。白粉看向那邊,瘦削的板寸頭男生、戴眼鏡的微胖男生、相當胖的男生,他們的眼中透射出殺意,臉上帶著最開心的笑容看向教室內。
“佐藤,今晚去地下室!”
“神田君,等等!這裏麵有各種誤會!”
佐藤雖然想喊住他們,但那些男生早已離開了。
佐藤想追上去,但馬上被桃抓住製服,扯回椅子上。“別想逃,你這孬種!”還這麼罵道。
“嗚哇.......真過分,好差勁。”
跟之前的男生們一樣,一個窺視教室內部的女生留下這句話後也離開了。一瞬間沒認出來是誰,但似乎是最近在超市裏經常見到的狼,另外從佐藤喊了句“等等,小立,這是誤會!”可以看出,那人應該是立短發。在超市給人一種毛發倒豎的印象,但在學校似乎挺乖巧的。
“佐藤洋,你這家夥究竟想對幾個女孩子出手啊!?”
“洋君,不可以的哦!吃著碗裏看著鍋裏什麼的。這樣做的話,會讓很多人受傷的哦?所以說,先........”
沉沒在無數責罵和視線中的佐藤已經放棄似的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課桌上抱住腦袋。不知為何,跟他一起吃午餐的微胖眼鏡男卻“哈啊哈啊”地顯得很興奮,這讓白粉很不理解。
太陽落山。心情一直都很黯淡。至今為止一直像是天使和女神般溫柔微笑的白梅,似乎也心情不佳的樣子,讓白粉的心情更加沉重。
來到社辦也是一樣。槍水隻是把沒有精神的臉貼在圓桌上而已,雖然白粉勸她回去,但卻沒有什麼反應。
以前的自己一定會逃避。說一些借口,不再來社辦。但那樣太懦弱了,白粉這麼認為。之前的自己再怎麼懦弱都沒關係,反正自己就是那樣的人。
但是,現在不同。就算再怎麼辛苦,也要陪著槍水或佐藤其中一個。
不希望自己什麼事都無能為力,至少要做點什麼........。自己獲得的那些,想要償還回去......。不,非償還不可。
“........差不多,要到油神的半價印證時刻了呢。........那個,槍水學姐?”
黑暗的天空似乎要降落下來。雲層遮住星月,所以今天的社辦開啟了日光燈。由於這個原因嗎,更加凸顯伏在桌子上的槍水的雪白肌膚。比起白粉那種不健康的青白色肌膚,平時槍水的肌膚都呈現出健康的色澤。雖然略有化妝,但現在的槍水毫無生氣,看上去很憔悴。
槍水沒有看白粉,就這樣伏在桌上低聲說道。
“要去嗎,白粉?.......那麼不好意思,幫我帶個嚼益嚼。最近沒什麼食欲。”
“........難道說,一直都是這樣子嗎?”
“隻有晚上而已。白天都有好好吃飯。我說最近沒什麼精神之後,蔓做了便當給我吃。”
大家都注意到了。但是,她的朋友也無能為力。
.......想到這裏,白粉覺得要改變現狀,果然隻能靠自己了。
白粉下定決心,離開了社辦。接著一邊在夜路上行走,一邊思索自己為何會改變這麼多。
比起初中時代的軟弱自己,明顯改變了。變得能與家人和白梅以外的人說話,能陳述自己的意見,能一個人獨自行動.......也變得能為了別人下定決心行動。這些變化,是為什麼呢?
“作品是作者本身的體現,但同時又會給予作者最大的影響........嗎。”
忘記了這是誰說過的話,白粉低喃著。
作者是書寫作品的原材料,同時作品也會給予作者重大影響。雖然這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話題,但白粉差不多能夠接受。
沒錯,就是肌肉刑事。不是學院係或是推理係作品,白粉現在寫的是熱血男兒————不,是熱血硬漢的故事。恐怕自己就是受到了這個作品的影響,而且正因為受到影響,自己才能讓作品更加火熱。
創作肌肉刑事的奇跡是半價便當爭奪戰.......或者說,是遇見了佐藤洋和槍水仙兩人。尤其是佐藤洋,他是肌肉刑事主角的原型,提供了最大的協助。
想到這裏,白粉雖然還是很煩惱,卻覺得有些溫暖。對自己而言,這兩人是那麼重要的存在,這趟白粉更加堅固了自己的決心。
行動吧。改變這窮途末路的狀況,為了那兩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這個誰都得不到幸福的結局,就由自己來改寫。
白粉再次堅定決心,想著油神超市的自動門進發。那個瞬間,針刺般的狂野空氣吹在白粉的肌膚上。全身豎起雞皮疙瘩,冒出了冷汗。
不用看,白粉瞬間就知道了。充斥在店內的膽怯、恐怖、軟弱,卻依然直麵向前的覺悟........其中壓倒性的存在感。
“........魔法師......”
白粉低喃著向前行走。晃著白色的呢毛大衣,稍稍低頭,但眼睛依然注視前方。沒有慌張地釋放氣息,也沒有過分注意魔法師的氣息,隻是理所當然般、散發身為一頭狼的氣勢,將注意力集中在明快的超市BGM上,告訴自己一切都和往常相同。
努力維持因為他的存在而幾乎喪失的食欲,確認熟食.便當櫃台。今晚的便當有四份。雖然並非沒有食欲,但白粉無法選擇其中之一作為自己的目標........她緊咬牙關,站在罐裝食品櫃台。
這樣下去很不妙。白粉在分析什麼阻礙自己的食欲、阻礙腹中的餓蟲加護。.......恐怕,是過分擔心佐藤和槍水,意識無法集中吧。在半價便當爭奪戰中,除了食欲以外的心事,應該全都沉在心底才對。
白粉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但有有人輕聲喊出了她的名字。《幽靈》。白粉看過去,那是打扮依舊是爆炸頭加太陽鏡的情報商,毛球。
“聽說了不少傳聞哦。似乎很辛苦啊,你們那邊。........魔女呢,果然不行嗎?啊不,是在問她能否麵對魔法師啦。難道說,你是代理人?”
毛球問了不少,不過從他的話語裏可以看出,他和魔法師似乎有頻繁的情報交換。
“不.........那個,最強的枕詞什麼的,根本無所謂.......”
“不是根本無所謂吧?畢竟是從亞瑟王時代流傳下來的,不能讓魔法師帶到國外去啊。而且國外沒有日本式超市,沒有別人能繼承這個枕詞了。”
金城高中畢業後就要離開日本,去外國的大學上學。也就是說,快到時間了。
“反正都要結束的話,還是希望槍水能帶著失敗的覺悟站在魔法師麵前呐。那種不清不楚的結局,對觀眾而言最無聊不過了。”
根本不知道別人的心情!白粉對毛球說的話感到十分生氣。
恐怕槍水確實希望能不清不楚地結束。畢竟槍水在沒試過的情況下,就說自己贏不了。要是輸掉的話,金城就會對半價便當爭奪戰失去興趣,他跟槍水之間的聯係也就到此斷絕。所以槍水故意不分出勝負,等待結束的時候。........這樣的話,至少自己的存在還能在他心中獲得一席之地。
白粉感覺自己能明白槍水的心意。無精打采的槍水看上去就像自己一樣的理由,也知道了。
她因為害怕而顫抖。但即使如此,依然在拚命維持與自己喜歡的人之間的聯係。她的身影,跟以前的自己很像。
她也是人。不管再怎麼強,看上去再怎麼強勢........也改變不了她是一個軟弱的普通少女的事實。
“那個........槍水學姐、對金城.......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金城實際上是怎麼看待槍水學姐的呢?”
要是內心稍微有她,就一定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雖然知道答案,但白粉還是問了出來。就算知道不可能,還是幻想著希望。
“不知道啊。但是........不可能培養一個討厭的人一年之久吧?”
“誒!?但是、為什麼.......?”
“實際上,兩人雖然沒有交往,但關係很好啊。.......直到魔法師打倒‘女帝’,獲得最強之名為止。........那時開始,就逐漸變得奇怪了。”
聽完毛球的話,白粉在腦中開始計算起來。........難道說————白粉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
“那個........也就是說........”
“金城優是天生的天才。這不是比喻性的說法,而是他的智能指數真的很超群,所以感覺上與我們不同.......嘛,精神就過於集中在半價便當爭奪戰上了。對那家夥而言,第一永遠是半價便當,其餘都隻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但是,正因為如此,他才那麼強。他,是純粹以狼的身份馳騁的男人。”
毛球後半句話根本沒聽進白粉的耳中。雖然不能全麵相信他的話,但........能看到某種可能性。
店內的氣氛出現變化。油神走出了員工室。
————賭上一把,也不壞。
白粉仰望天花板,進行深呼吸。隻有這次,她無法向白梅或是他人求助。自己一個人去賭一把。要是自己失敗,就結束了。能有所作為的人,已經不存在了吧。
自己能像小說主角那樣行動嗎,老實說並沒有自信。自己作品裏的角色能做到,但自己這卑微、肮髒、沒有的自己能做到嗎。........不知道。但是.......挑戰什麼的,自己應該也能做到。
“........喂,怎麼了?看上去幹勁滿滿.......不過,那不是肚子裏餓蟲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