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寒冰魔女(2 / 3)

她似乎很在意我的反應,還斜眼偷窺我,這時候我到底該怎麼回答?

就在邊看著她邊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我的耳朵突然聽到一道「啪嚓」的聲音。

接著……某種感覺也頓時一變。

我沒辦法回答到底是哪裏改變了,不過白粉同學似乎也感覺到這個異狀,因此像個小動物般轉頭環視周遭,看起來比平常更加慌張。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氣氛完全改變了,就像裸露的手腕若有似無地被摸了一下,或是在房間休息時卻感覺到蟑螂的蹤影……雖然有點抽象,但大概就是身體完全僵在原地的感覺。

昨天也是這種氣氛嗎?我的記憶有點模糊,也許我曾經感覺到,也可能完全沒有自覺。或許是我已經事先知道會發生『某件事』,才能察覺到這股異常的氣氛吧?

讓氣氛改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至少我認為就是剛剛那道「啪嚓」聲,看到店員用簽字筆將價格牌劃上橫線,並且逐漸將商品貼上貼紙的模樣,我判斷那是方才是出來的店員取出半價貼紙的聲音。

「半價便當……果、果然就是那個嗎?」

先暫時不管努力嚐試著要解開謎題的白粉同學,雖然我已經發現氣氛改變,但對以半價便當為目標的我來說,現在並沒有冷靜思考的閑情逸致,因為我看到店員已經準備走回工作人員室了。

「我先過去看看。」

我留下獨自沉思的白粉同學,自行前往便當區,那裏除了店員以外,還有兩位同樣穿著一年級製服的學生,他們都各自將手伸向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

我也稍微慢半拍抵達便當區……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門扉關閉的「啪咚」聲,隨後聞到一股花朵的芳香味,隻見先前位於零食區的魔女已經站在我的身旁,而且兩人的距離近得幾乎能夠聞到對方的鼻息,我甚至沒有聽到腳步聲或察覺任何氣息。

不隻是這樣,先前理應隻有兩人的便當區已經築起一道人牆,完全不知道何時冒出了這麼多人。

即使有著疑問,我的心底仍然湧出讓我頭昏腦脹的焦躁感,因此我並沒有特別挑選,就直接將右手伸向離我最近類似炸雞便當的東西。不過,我的手還沒摸到便當蓋,右側腹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這並不是被毆打的感覺,而是像在擁擠電車裏不會感覺到疼痛的擠壓。我頓時失去平衡,趕忙將重心從右腳換至左腳,並且舉起伸出的右手以保持平衡。

「第二次會比較痛喔。」

有道女性的聲音傳進我的鼓膜,猶如冷徹心扉的冰水,又像是玻璃碎片掉到堅硬地麵一樣,魔女的眼眸也立刻映入我的眼簾。

接著,支持全身重量的左腳突然也感覺到無痛的衝擊力,我連思考情況不妙的時間都沒有,左腳就這樣被掃倒,身體也頓時騰到空中。

一隻男性的手也從我左側伸了過來,瞄準我正要拿起的炸雞便當,魔女的白皙右手也同時伸向那個便當。

就在我失去平衡逐漸倒地的時候,雙眼仍然緊緊盯著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誰會先拿到的問題也在我的頭蓋骨裏不停打轉。

不過,這個疑問也在瞬間消失無蹤,因為我的腹部又傳來一道衝擊感,隻見魔女用有如刺槍的左掌用力一推,她的右手仍然鎖定便當,左手則是同時對我發動攻擊。

被這麼一推,我就跟著左邊伸出手的男性一起彈出便當熟食區,甚至飛越高級肉區,直直去到鮮魚區的深處。

兩名男性一同摔到堅硬的地麵上,陣陣衝擊力與狀況也讓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我就這樣無法做聲地滾了好幾圈。

我沒有辦法呼吸,幸好因為有另一名男性被我壓著減緩衝擊,我還勉強能保持意識清醒,卻因而更難過,這時我隻能拚命地將空氣吸進肺中。

「……咳……啊……」

無法起身的我隻能趴在地麵,勉強將視線轉向便當區,在因疼痛流淚而扭曲的視野內,隻見與昨天相同的學生站在原地,但不論便當、魔女或瞬間出現的人牆……都猶如朝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到、到底發生什麼……」

我勉強擠出的這句話並沒有任何人聽到,隨著不斷重複的『魚兒天國』之歌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然而,與我一起彈飛出的男性卻有如回應般喃喃說道:

「那家夥……居然把身為狗的我……身手還是絲毫不減……可惡的寒冰魔女……」

接著,他輕輕地咳了幾聲後,就這樣失去意識。

寒冰魔女。這名字在我腦中朦朧地回蕩,伴隨著混亂、痛苦與顫抖——

3

根據白粉同學所說,在我飛到鮮魚區、被痛楚感與『魚兒天國』蹂躪的時候……寒冰魔女與其他人就在一瞬間搶光便當,並且消失在收銀台的另一端。

我完全搞不清楚,隻是拿個貼有半價貼紙的炸雞便當而已,為什麼還要被女性重重地賞了一掌?隻是想省幾百元解決晚餐,這個代價也太過誇張了吧。

而且因為身體很痛,導致我沒辦法好好地吞咽食物,晚餐隻好改用威德in果凍(迅速補允能量版)果腹,在疼痛消失後兩小時的深夜裏還被饑餓所苦,當天晚上也讓我體驗到十秒間補充能量的極限。

我正在吵鬧的教室裏回想昨天發生的事,同時咀嚼灑滿砂糖的三角形法式吐司,這些砂糖應該也會成為我新陳代謝的強力夥伴吧。

雖然旁邊有幾個算稱得上認識的朋友,但隻要一開始用餐,就會想起那件事而露出奇怪的表情,所以我就故意自己一個人吃東西……並不是我交不到朋友。

接著,我又咬了一口法國吐司……無論是吵鬧的教室、腹部殘留的微微疼痛、不斷重複出現的疑問、頻頻想起的那個稱號、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雞蛋與牛奶濃鬱香味的絕佳搭配……這些就像是迷宮般讓我的思緒打結。

「寒冰魔女啊……」

為了得到解答,我不自覺地喃喃說出這句話,也讓經過我桌旁的女性突然停下腳步。我瞬間以為是隔壁班的白粉同學,但從長至腰際以及用白色緞帶綁起的黑發來看,就知道是不同人。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班長……叫做什麼名字啊……記得好像叫白梅梅,當初我還以為他的父母偷懶,所以才會在出生證明表填上這個詭異的名字。

她以一副超脫世俗的表情,低頭看著我。

縱然與我同年紀,但她修長的身軀與嚴肅的表情,讓她看來更有成熟的韻味。就某種層麵來說,與其說是像寒冰魔女般冷酷,倒不如說是對交友關係相當嚴謹的女性。

「……如果沒錢的話,建議你還是打工比較好,最好不要懷著玩耍的心情跑到那間超市,到時候就不隻是受到輕傷了。」

白梅梅說完這些話後,便將看似便當的布包擁在胸前並走出了教室,我聞言驚訝地趕緊追上她。

「等一下!你知道那個人的事嗎?」

由於午休時間才剛開始,走廊仍然有許多學生,但我仍高聲叫住白梅梅。

「我前陣子聽到『有些人正在卑賤地搶奪半價便當』的傳聞,就隻是這樣子而已。朋友還在隔壁班等我,請恕我先失陪了。」

白梅梅對我深深地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走進隔壁的教室。

在周遭銳利視線團團包圍的情況下,我開始思考著。

白梅梅一定知道某些內情……還有,遠遠看起來,我就像是一個對美女出手而被甩掉的蠢蛋。

於是,我隻好回到座位繼續吃著法式吐司。

不斷重複出現的疑問、頻頻想起的那個稱號、白梅梅所說的話、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雞蛋與牛奶濃鬱香味的絕佳搭配……這些就像是迷宮般讓我的思緒打結。

我嚼著口中的食物後吞進肚裏,就算吐司的表麵有點濕潤,卻出乎意料地難以咽入喉嚨裏,塞滿腦中的疑問也遲遲無法揮去。

可是我認為,至少被我目睹過兩次的魔女,絕對不像白梅梅所說的如此『卑賤』,她飄散的氣氛甚至就像高貴的野獸。

而且,我也發現另一件事。

就是我忘記買飲料了。

4

有句話說,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雖然到後來都會得到「兩者皆有可能」的結論,但說不定我現在就是處於這種狀況。

目前這個時候(十九點四十五分),我到底是因為缺錢又肚子餓才會來到這間超市,還是為了確認寒冰魔女帶頭進行的『那件事』呢?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而更讓我摸不著頭緒的是,為什麼白粉同學會站在我的身邊?可惜這並不是「她刻意等我」這種有如戀愛劇的發展,是因為我像昨天一樣用熱切的眼神抬頭望著燈照的招牌時,偶然碰頭了便莫名地一起行動。

我姑且向她詢問原因,她卻隻是扯些「想要解開謎題」這類理由,而且還用演技極差又裝模作樣的口氣說:「我……如果沒有我在場,你應該也會很困擾吧?」說完後,又依舊是頻頻察看我的反應,不過我仍然無法對這種舉動做出正確的回應。

如果裝成沒看到又會讓她非常沮喪,因此我隻好隨口回答:

「呃……嗯……對啊……」

聽到我含糊的回答,盡管白粉同學沒有泄氣,卻有些落寞地低下頭。那副表情就像以前我媽媽與朋友討論電影,我聽到他們口氣充滿自信地說出「就是那個『赤色追緝令』與好萊塢版『酷斯拉』的那個演員……對啦!就是尚雷諾!」後的表情差不多,想必心底一定是覺得有些可惜吧。

附帶一提,我家老媽的腦袋應該是從那時候就有點問題了。

我們連續三天踏進超市……與其說是超市,其實這裏已經是充滿謎題與恐懼的戰場了。

「這次我……我也一起進去!」

「那你最好小心點,寒冰魔女不太好對付。」

白粉同學聞言頓時露出明朗的表情,看來這樣回答是對的。

「嗯……好!」

隻要那個店員出現,現場或許又會變成那時的獨特氣氛,但目前可說是一如往常地安穩。可是,照理說以前若到了這個時間,熟食與便當區會有幾個一年級學生,現在卻沒有任何人影,說不定都因為先前被打得很慘而逃走了。

那時寒冰魔女的一掌也讓我頓時渾身發冷,這次絕對不能再被打到,一定要拉開距離再對便當出手……不,等等,她應該不會連續三天都鎖定這裏的便當才對。

於是,我「啪」地彈響手指,白粉同學也看著我並點點頭,看來她也同樣……

「老人臭也不錯呢。」

——又好像不是這樣。她到底是想到什麼,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老人臭呢……

總之我稍微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寒冰魔女的身影,隻看到幾十個看似學生的客人。我不太清楚哪些是前兩天讓我們陷入恐懼的元凶,或許全部都是,也或許並非如此。

但是需要提防的寒冰魔女不在這裏,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

我的體內頓時冒出一股興奮感,垂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

……雖然區區的半價便當隻差兩到三百元,卻出乎意料地讓我如此激動。

就在這個時候,工作人員專用的門扉應聲敞開,我也與白粉同學互相使個眼色並點點頭。

「一開始先到便當區……應該比較好……吧?」

於是,我一股作氣邁開步伐。與其說對白粉同學的怪異語調視若無睹,應該是不用特別在意,隻要以平常心應對就沒問題了。

我毫發無傷地走到便當區前……隻是走過去而已,就得用到二『毫發無傷』四個字形容,由此可見這兩天事情的誇張程度。

結果,先不管之前賣掉所空出的部分,至今夢寐以求卻始終無法得手的幾個便當,現在不就威嚴地坐鎮於架上嗎?縱然現在仍掛著『減價一百元』這種誘人的低調裝飾,但隻要再等幾分鍾,就會展現出『半價』這股無可掩飾的嬌豔感,甚至會猶如增加情趣的黑色內衣般,華麗地轉變成既大膽又美豔的煽情道具吧?

……問題是,到底我和白粉同學能不能順利地拿到便當呢?隻要現在伸出手,絕對能瞬間拿到便當,就算『他們』的動作再怎麼迅速,從物理學的層麵來看,從周圍幾公尺外移動到這裏也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事。

「啊,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喔。」

隻見白粉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手伸向名叫『成為男人的鮮血與肌肉吧!春之蒜頭燒肉便當(附百元折價貼紙)』的五百八十元便當,那就像是奧運開幕時的鬆岡修造(注4:日本職業網球好手。)會做的便當。

就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她突然像是被熱水燙到般立刻縮回手。

「……怎麼有點刺刺的……」

我開口詢問是不是靜電,她卻搖搖頭,綁在身後的發辮也跟著晃動。

她的視線停在便當上,但表情已經變得非常蒼白……盡管隻是些微的程度,但她抵在胸前的手確實是在發抖。

「好像有很多人看著我……眼神都充滿憎恨,而且都很小心地不讓我們發現……」

仿佛在自言自語似地,她一點一點地像是水滴落下般說出了剛才的感覺。然而,相較於有如被赤裸裸丟到雪地裏的她,我倒是沒有感覺什麼……還是說,隻有她被充滿憎恨的眼神盯著嗎……

我趕緊轉頭看看周遭情況,但並沒有發現看著她的人……也許吧。

由於貼半價貼紙的店員已經走到我們麵前,因此我拍了拍白粉同學的肩膀,兩個人一起離開便當區數步,隻見她仍然緊張地看著地麵,之後轉頭看了一下我的手,立刻從雖袋中拿出手帕。

光想到之前被撞飛那次,她把我的手擦得碰到水都會麻麻的,因此我趕緊將手擺到腰邊遠離她,並且轉頭看著店員在那個過度熱血的燒肉便當貼標簽,而店員也轉過頭看著我們,隨後就走回工作人員專用室了。

「總之,我們先買個便當吧。」

一聽到我的話,白粉同學則是用力握緊手帕並點了點頭。

這時,我的視線也停留在某個名叫『特大碗白飯&大阪燒套餐』的便當。那是一個把飯菜裝在橢圓形盒裏的便當,同時我也把手伸向那個很容易讓人發胖的塊狀碳水化合物。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背脊立刻湧上一股寒意。

……某個人正在看著我,而且我還記得這股視線給人的感受,絕對是寒冰魔女正在看我。

她是剛好在半價時間來到這裏的嗎……不,也有可能是別人,我的腦中這時也冒出各種推測。

……無論如何,我一定拿得到,便當就在唾手可得的距離,我的手指正觸摸著便當表麵,也感覺到像是保鮮膜的包裝紙觸感……

接著,有陣風突然拂過我的身旁。

隨著這股幾乎會讓頭發倒豎的感覺,我看到白粉同學的身影飄向半空中,另外有一個男子高舉拳頭站在她身處的場所,手帕也在空中緩緩飛舞。

我還來不及說出「怎麼會……」這句話,我的眼睛與肌膚就感覺到自己被包圍了。

明明幾秒前身邊還沒有任何人,卻在瞬間冒出超過十個人影,就在我轉頭看向便當並鬆懈的那一刻——

這群不知名的人露出猶如獵師般的眼神,而且同樣都帶著侮蔑的表情。

我伸向便當的右手被不知名的男人拍掉,腹部也重重地吃了一拳。

「消滅弱者——」

隨著不知何處傳來的男性聲音,來自膝蓋的撞擊也對我漸漸傾倒的背部補上一記。

「這些豬……」

這次則是女性的低沉聲音,發出這道聲音的源頭也抓住我的左腕。

「……就要擊潰。」

最後是男性的聲音,毫無防備的左側腹被不知何處伸出的長腳腳跟擊中,疼痛感還沒傳至腦中,抓著左腕的女性就已經把我丟出去了。

首先是我的背部落在堅硬的地麵上,震蕩腦袋的衝擊感也讓我的意識混濁不清,然而就算處於這種狀態,讓人頭皮發麻的「那句話」仍然傳進我的意識裏。

「這就是……」

這一句話猶如冰塊般冷冽,又宛如純水般透明,也就是今天沒有現出身影的「她」的聲音。

隨著「啪嚏」的著地聲,一道人影也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她俯視著仰躺的我,細長眼眸隨即流露出尖銳刺痛的眼神,手邊還拿著一個橢圓形大便當。我的視線隻能見到她那修長的細腿,以及凹凸分明的長靴底層。

是寒冰魔女。

「……這個領域的遊戲規則。」

豬和領域是什麼?遊戲規則又是什麼?

隨著她的鞋底擊中我的顏麵,這些疑問也隨著混沌的意識強製飛到九霄雲外了。

驪歌響起。(注5:驪歌在日本歌名稱為螢火蟲的光芒。)

這道淡淡的光芒稍縱即逝,多麼淒美又哀傷。對昭和中期出生的許多人們來說,這曲音樂也代表了別離的滋味。

雖然我的意識粗淺而混亂,這首歌卻仍像是宣告我的生命即將終結一樣。不過,其實這首音樂正逐漸將我拉回現實世界之中。

不知何時,我的視野完全被一片白色覆蓋,這並不是意識尚未恢複,經過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那是蓋在臉上的白手帕與明亮的室內燈光。

我用痛入骨髓的右手拿起手帕,原來是白粉同學那時拿的手帕。

我想要撐起身體,卻感覺到腹部有些沉重還帶點溫暖。白粉同學正壓在我的身上,看來我們是疊成十字型昏過去了。

我以單手撐起上半身,同時微微發出陣陣哀號聲。因為身體真的很痛,那些人的每道攻擊都相當沉重,甚至連內髒都傳出疼痛的感覺。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身體的痛覺能夠提供一些情報,但實際得到的仍然隻有『恐懼』而已。

「我們已經關門了。」

這時,如空氣震動的低沉聲音突然對我這麼說著,我的肩膀也嚇得抖了一下。仔細一看,有個卷起袖子並露出粗壯手臂的店員在高級肉品區前,正拿著拖把清理地板。當我更加仔細看之後才發現,他是先前來貼半價貼紙的那個店員。

那名店員將拖把放在牆邊後緩緩來到我們身旁,他是個擁有強壯身軀的中年男性。

「那個女孩子還沒恢複意識啊?真是的,誰叫你們要逞強。」

他用單手抓起仍然昏迷的白粉同學的衣領,就像披著夾克般「咻」地將她扛在肩上,接著隻說「跟我來」,便轉身前往工作人員室的另一頭。

我撐起疼痛的身軀跟在他的後麵,裏麵是個充滿調理油味的廚房,店員則是穿過更深處的門扉,帶領我們走進一間掛著「休息室」泛黃牌子的房間。這裏與廚房又是截然不同,四處都充斥著香煙的煙味。

店員讓白粉同學躺在沙發上,接著就要走出休息室。

「請等一下,你是……不,這裏是什麼地方?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聽到我的問題,店員頓時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看著我。

「我隻是區區的超市店員,有些人會因為這個味道而叫我油大哥,也有人叫我油神,而這裏隻是個普通超市,雖然裏麵有些笨蛋會賭上自己的榮譽,也有測試自己實力的家夥……不過,和你們這些豬倒是沒什麼關係。」

那些家夥與寒冰魔女確實都說過「豬」這個字。

消滅弱者,就要擊潰這些豬,這就是這個領域的遊戲規則。

「如果這次受到了教訓,記得不要再對半價便當出手,不然就是乖乖買還沒折價的便當,否則下次絕對會丟掉小命。」

丟掉小命?聽到這句不曾在超市聽過的話語,讓我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然後露出笑容。

「丟掉小命?你在說笑嗎?不就隻是個半價……」

話還沒說完,我的身體就立刻開始發抖。不是因為被眼前突然出現並足以覆蓋整個臉頰的拳頭嚇到……沒錯,原因不是看到店員以恐怖速度揮出後停在麵前的拳頭,而是因為他散發出的怒氣。

「我隻是個區區的超市店員,所以不會對你出手。你可以試著在以前叫做《騎士》、現在稱為《狼》的家夥麵前說看看,包準你會碰到沒辦法用死來形容的事。」

店員慢慢地收回拳頭,我也腳步不穩地雙膝一落,全身上下不停地冒出汗水。

「……那個架子有幾包剩的營養餅幹,等那個女生醒了,就各帶一包回去當晚餐吧。那些餅幹就送給你,那是我最喜歡的起士口味。不然,還有SOYJOY牌的黃豆餅幹,黃豆不隻對身體很好,也會比想像中還要來得飽足。」

店員說完這些話,便轉身走出休息室。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發抖,就這麼跪著並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我不知道剛剛店員在拳頭貫注多少力道,但無庸置疑地,我的確感覺到死亡的味道了。

這裏……這個領域到底是什麼?豬和狼又是指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從寒冰魔女為首,那群人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或者是……正在進行某種事?

我的腦中完全無法導出答案,隻有疑問、身體的疼痛感與恐懼感在腦中不停打轉。

就在這時,躺在沙發上的白粉同學發出「嗚……」的呻吟聲,我勉強用發抖的腿撐起身體,並且轉頭看著她的臉。即便沒有明顯的外傷,她卻仍是一臉痛苦的表情,甚至還不停地冒出冷汗。

我攤開剛剛用力捏皺的手帕,輕輕地幫她擦拭汗水。

我不知道白粉同學是為什麼來到這裏,但我已經不想再吃麵包了,隻是想吃頓便宜的溫暖晚飯而已。

這應該不是很遠大的願望。可是,為什麼我會碰到這種事呢?

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到底是為了一頓溫暖的晚餐?還是想要得知這裏發生的事實真相呢……而且,這是需要一死的心理準備才能知道的事嗎?

隻有疑問更為加深了。

5

下課後,我立刻衝到福利社購買波蘿麵包,但沒有好好享受滋味,隻是草草地將麵包吞下肚,隨後開始吃起炒麵麵包。此時的教室別說是用餐,尚未收拾前節課教科書的學生都大有人在。

我平常不會像進行計時賽般狼吞虎咽,而是會慢慢享受麵包那猶如藝術品的味道,但在目前這個即將餓死的時候,我根本沒空考慮這些問題。

昨天將清醒過來卻站不穩的白粉同學送回女生宿舍後,我原本準備享用油神送的SOYJOY牌餅幹,但不知道當時身心俱疲的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居然把餅幹丟進微波爐裏,還用最大功率開始『熱』餅幹。

那時候,我應該隻是想吃頓溫暖的晚餐吧。真是個讓人感傷的原因,感動程度大概能與想買小號而趴在櫥窗觀望的少年劃上等號。

可是出現在我麵前的,並不是將小號送給陌生少年的慷慨紳士,而是微波的洗禮。當我看到微波爐迸出一陣光芒,餅幹的包裝就隨著「啵磅」的滑稽聲音爆開,整間宿舍的保險絲瞬間燒斷。

……所以,我的處罰就是不準吃早餐。

如果要加溫的話,至少要先打開袋子再放進微波爐……不,隻要『那時候的我=想買小號而趴在櫥窗觀望的少年』之等式能夠成立,假設那時候保險絲沒有燒掉,我又能拿SOYJOY牌餅幹當成溫暖的晚餐,我將來應該就能變成一流的爵士樂演奏家揚名國際吧?

即使我從最差勁的環境起步,學習爵士樂的過程也是浮浮沉沉,最後仍能在七個小孩與三十個孫子的圍繞下終老一生。

「這段生涯真是太美妙了,雖然偶爾犯了點錯,可是我仍然克服障礙掌握到幸福。這一切都要感謝天神,還有那包用微波爐加熱的SOYJOY牌餅幹,所有事情都是從那包餅幹開始發展的……」

我那能夠巧妙控製小號的手已經無法移動,但妻子與兒女們仍然溫暖地握著我的手小甜就這樣靜靜地離開人世……

「你怎麼拿著炒麵麵包一個人自言自語?」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的餅幹,我才會成為真正的爵上樂演奏家,也讓我的生涯充滿幸福地劃下句點……」

「你說的話太荒謬了,我聽不太懂。」

「哈哈,我又不是我家老爸。」

我伸出手,按著因為太過感動而浮出淚水的眼睛,並且輕輕地搖了搖頭。

「總之,午休隻剩三分鍾了,勸你最好趕快吃完午飯。」

我轉頭看向那沉穩聲音的來源,原來是將便當布包擁在胸前的白梅梅。

「你在說什麼?不是才剛午休……」

我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地望向掛在黑板旁的時鍾……從我開始吃著炒麵麵包開始,午休應該還有五十分,這時竟然已經剩三分鍾左右……

……好奇怪,我在這四十七分鍾裏到底做了什麼事……?

等等,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佐藤洋,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我記得剛剛正在思考昨晚的餅幹……沒錯,我想起來了。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的餅幹,我才會成為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也讓我的生涯滿帶幸福地劃下句點……

……不對,真是莫名奇妙。

「我到底在……」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餅幹,聽說你才會成為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也讓你的生涯滿帶幸福地劃下句點的。」

「……我聽不太懂。」

「那也不要對我抱怨。」

於是,我就這樣拿著炒麵麵包抱頭苦思。

「難道是回到未來……不,這時候應該是克裏姆王(注6:JOJO冒險野郎第五部中的人物與替身,能力為控製幾秒後的未來。)……是BOSS嗎……」

「快要上課了,我能先問你一件事嗎?」

聽到她的話,我轉向站在桌旁的她。

「什麼事……白梅梅……因為你的名字有兩個梅,曾經有人叫你梅梅嗎?」

「……沒有。你再開玩笑我就生氣了,到時候別怪我喔?」

她一定不知道『JOJO冒險野郎』這部名作,這樣人生就失去三成的幸福了。

「梅梅,我不是開玩笑的。」

「我要生氣了。」

我隻是打算開個玩笑,白梅梅卻用力朝我的臉頰甩下一個耳光。明明沒有任何表情與置動作,這耳光仍然威力強勁,一掌就把我從椅子打到地板上,麵包剩餘的炒麵也像電影的血跡般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