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

冬至。

金陵城裏下起細細的小雪。鞏昌侯府附近的街道,兩輛馬車堵在一起,進出不得。

連翹掀開車簾,吐出白氣,搓著手道:“勁鬆,怎麼還不走?”

馬夫回頭道:“還有一小節路呢。”

連翹瞄向隔壁的馬車,催促道:“四小姐等著回家,快點兒。”

隔壁馬車車簾掀開,穿著厚實夾襖的丫鬟探出頭來,“喂,你們退開點兒,我們小姐趕時間!”

連翹一聽就很生氣,“我們走得好好的,非要插過來,我們小姐急著回府,也趕時間!”

丫鬟瞧了一眼連翹破舊的馬車,撇撇嘴問:“我們小姐乃肅毅伯趙大人家二小姐,你家小姐又是哪位?”

連翹聽對方報名號,知曉是大夫人娘家那邊的人,心頭打鼓,聲音也小起來,“我們小姐是鞏昌侯府四小姐。”

“四小姐?”那丫鬟愣住。

隔壁馬車裏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傳出一聲嬌嬌的冷哼,“我到不知,鞏昌侯府什麼時候冒出個四小姐!可知隨便冒充公侯家的家眷,可是要捉去見官的。”

連翹辯解:“我們小姐真是鞏昌侯府四小姐,以前一直住在曲城,今兒才回來。”

“嗬。”丫鬟笑起來,“說得到像真的,也是巧了,我們小姐今日便是去鞏昌侯府做客,到時候可以親自問問侯夫人,不知道鞏昌侯府裏有沒有四小姐。”

連翹心頭生怯,轉頭低聲問馬車裏的人,“小姐,對麵是肅毅伯家的小姐,大夫人的娘家人,鬧開了對您不好,要不咱們讓讓吧。”

馬車裏坐著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穿著厚厚的繡花夾襖,披著破舊的靛藍棉披風,立領高高豎起,遮住小半張清秀的容顏。

“無妨,讓他們先走。”少女說。

連翹鬆了口氣,對馬夫道:“勁鬆,讓趙小姐先走。”

那邊丫鬟聽到連翹退步,得意微笑,縮回頭去。

“籲——”

勁鬆吆喝著棗紅馬兒往旁邊挪,片刻後趙小姐的馬車便轔轔往前駛去。

連翹見人走了,吩咐勁鬆跟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來到鞏昌侯側門,守門的見到馬車,笑臉相迎。

小雪滑入地上便消失無蹤,昨夜下大雨,街上積著水。連翹原本想直接請小姐下車,出去了才知地上都是水,肯定會打濕鞋襪,便對前方的馬車道:“麻煩挪一下,我們小姐要下車。”

對麵的車夫理都不理。

連翹忍不住揚聲又說了一遍。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麼大的地兒,你們小姐都走不了麼?”對方的丫鬟扶著趙小姐朝側門走去,聽到連翹的喊話,轉過頭來,“鞏昌侯府的四小姐這麼尊貴?”

又問守門的,“喂,侯府有四小姐嗎?”

守門的搖搖頭,“沒聽說過。”

連翹著急地跳下馬車,鞋子落在水坑裏,打濕了邊緣。

她顧不上濕鞋子,走到台階處,對守門的道:“四小姐回府,你們還不快把馬車挪開,地上那麼濕,小姐怎麼走路?”

守門的皺眉道:“都說了沒有四小姐。”

趙如霜和翠紅站在台階上,“你都走過來了,你們小姐就不能過來?”

趙如霜給翠紅眼神,翠紅便揚聲道:“四小姐,快下來呀,讓我們瞧瞧侯府四小姐到底長什麼樣兒。”

說罷自己覺得好笑,捂著嘴吃吃地笑起來。

連翹愣住,從四小姐回曲城休整,到金陵已經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府上居然還不知道有這號人?

之前蘇嬤嬤說有事先走一步,留下她和勁鬆照顧小姐,可她是新來的丫頭,在侯府沒啥臉麵,別人不會給她麵子,若是別人不讓進門,那該如何是好。

連翹著急地走回馬車,掀開簾子道:“小姐,怎麼辦?”

坐在馬車內的秦雪彤,小臉白生生的,頭發烏黑,一雙黑漆漆的瞳孔,十分深邃。

“連翹,你去問問他們,讓不讓我進。”

連翹應了一聲,又跑回台階對守門的說:“真是四小姐回來了,麻煩挪開馬車,讓我們進去。”

守門的挑眉道:“我們侯府沒有四小姐,請你們速速離開。”

翠紅捂嘴笑起來,“看來又是些沒臉沒皮的人來攀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