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銘在醫院呆了五天,不知怎麼的,老惦記著要泡花茶給邱霖書,從早到晚地念叨。
邱霖書喝茶是喝慣了的,去小鎮時帶了一小匣子,後來還時常摘些花花草草的曬幹了泡著喝,捎帶手用花烹點小點心。
幹花經熱水一泡,枝枝蔓蔓吸飽了水,在玻璃壺裏舒展開,深綠色的茶葉杆沉在最底下,陽光從推窗延進來打在桌上,茶壺的水變成沉靜的明黃色,配上白色桌布上的碟子點心,仿佛是另一個靜謐安詳的世界。
邱霖書想到這個畫麵,覺得他是想回家了。
可罩銘起碼還得在醫院呆一星期,不會那麼快回去。邱霖書想了想,買了包野菊花的花茶包,幹癟的,但是泡起來會很漂亮。
罩銘可以簡單行動了,他跟護士站借了個輪椅,推著罩銘到小廚房泡茶。
罩銘往玻璃壺裏丟幹花,冰糖,茶葉,枸杞,水煮開了先將這些過一遍,倒掉水,然後再煮新的一壺,重新注入玻璃壺。
花茶泡起來果然很漂亮,罩銘把壺放在腿上,邱霖書怕他燙著了,在下麵墊了一塊毛巾。
罩銘說:“能出去走走嗎?”
邱霖書將吊瓶轉過來看了看,“這瓶吊完了再出去好不好。”
罩銘抱著壺,乖巧地點頭。
下午太陽出來了,沒什麼風,邱霖書推著罩銘,到醫院小花園裏散步。
小花園剛經曆完嚴酷的冬季,還沒完全挺過來,花啊樹啊,連巡邏的保安都蔫了吧唧的,人也少,罩銘的花茶玻璃壺成了小花園裏最明媚的風景線。
他的唇色已經沒那麼蒼白了,泛著淡淡健康的粉色光澤,睫毛被微風帶得輕微顫動,一個冬季的沉澱使得他天生膚白的優勢一下子顯現了出來,更加鮮嫩水靈,黑白分明的眸子純真善良,安靜地注視世間的一切。
邱霖書心猿意馬,偏偏當事人自己不知道,他昂起頭,聲音質樸溫和,道:“阿書,你不想喝嗎?”
“……我比較想親你。”邱霖書走到他輪椅麵前蹲下,笑道:“如果可以,我還想這樣這樣,和那樣那樣。”
“好吧。”
罩銘眼裏暈開笑來,拔開茶壺蓋子喝了口,揪著邱霖書的衣領子往自己麵前拽。
邱霖書擔心水灑了,“哎……!”
未反應過來,便讓罩銘一口親了去。
片刻後兩人分開,邱霖書將唇上的半片花瓣舔進嘴裏,看著罩銘心軟得一塌糊塗,“真好喝。”
“太甜了。”罩銘往壺裏看,“冰糖放多了。”
邱霖書笑出聲,罩銘又看著他道:“不過你喜歡就好。”
邱霖書揉了揉他的額角,充滿憐愛,“我很喜歡。”
“我以前,很長一段時間,渾渾噩噩。”罩銘眯了眯眼睛,回憶著,“覺得時間是個可有可無,隨便怎麼都打發不掉的東西。”
“嗯?”邱霖書是第一次聽他提起這個,認真地聽,“現在呢?”
“現在覺得時間不夠用。”罩銘手指扣著玻璃壺,野菊花張開了花瓣,像在親吻他的指尖,“那天我差點死了,感覺是之前被浪費的時間們回過神兒了,在報複我,倏地一下,氣鼓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邱霖書聽著真是不要太好笑,“感情我擔心得要死要活,那會兒你心裏頭正播著的小劇場呢?還挺生動。”
“忽然想到的,隻是打個比方。”罩銘說,“我想到很多影視劇演員死掉的鏡頭,覺得應該想想過往什麼的,就試著朝那頭努力。”
邱霖書臉色立刻不好看了,一個“噫”歎簡直呼之欲出。
“我後邊兒還有半截兒。”罩銘馬上說。
邱霖書臉色才恢複了點兒,心有餘悸地道:“說點兒好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