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風徐徐。
遠離京城的揚州城正是春光燦爛,花團錦簇的好風景,姑娘們臉上戴著麵巾,穿著豔麗的衣裙穿梭在熱鬧的街道上。
此時從街尾走來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頭戴鬥笠,精致脫俗的容貌在薄紗下若隱若現。她走到一處酒坊,溫聲道:“老板,今日可還有剩下的梅花酒?”
女子聲音輕柔,竟是要比當下磨人的春風還要沁人心脾,老板笑著說:“林娘子今日可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這梅花釀早就被人搶光了。”
林玉弗聞言有些遺憾,老板於心不忍,細想之後又說:“雖然梅花釀沒有了,但是老頭子今天還剩下一瓶果酒,是用樹上剛落下的青杏釀的,絕對不輸給梅花釀!”WwWx520xs.com
林玉弗輕輕點頭:“也好。”
給老板付了賬,林玉弗提著酒壺走在街上,雖然她並未露出真顏,所到之處都會有人給她打招呼,她也一一回了。
一直走到街頭的一處宅子外,林玉弗才將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走了進去。
庭院裏有一個人坐在那裏,身下是一個木質輪椅,兩隻青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上麵,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笑著說:“可算回來了,正打算差人去尋你呢。”
林玉弗拿起一旁的毯子蓋在他的腿上,笑著說:“尋我做什麼,我還能跑了不成?”
原本隻是一句玩笑話,柳宿眸子裏的光卻黯淡了下去。林玉弗見狀,暗罵了自己一聲,把買好的美酒打開斟了一杯放在他手邊,道:“今日沒有梅花酒,便嚐嚐這新釀的果酒解解饞吧。”
柳宿端起酒杯,在嘴邊輕輕抿了幾下,評價道:“雖是好酒,但卻不如梅花釀那般唇齒留香。”
直到他心中所愛,林玉弗無奈的說:“大夫早說了讓你少飲酒,你偏不聽,也虧得我慣著你,若是換了旁人,定是半分都不叫你沾染。”
柳宿那年並沒有死在山崖下,他在跳下山崖後被一獵戶所救,帶回了家中,當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才撿回了一條命,可是這雙腿卻是徹底廢了。
回京後,柳宿便以雙腿殘疾,武功盡失為由,辭去了護國大將軍一職,帶著將軍府幾個忠心的奴才丫鬟不遠萬裏來到了楊州城安頓下來,一住就是三年。
林玉弗年歲大了,林辭不忍她在梵經樓了此殘生,在她提出要離京遊山玩水後,他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她向將軍府原本的家丁打聽了柳宿的去處,一路風塵仆仆來到揚州城,找到了他居住的宅子。
他的腿斷了,家丁為他打造了一輛木輪椅,讓他可以在宅子裏四處散心,她來了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推著他去郊外或者上街走走,他的狀態也從低迷慢慢好轉起來。
林玉弗在小廚房做糖糕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下人圍在一起交談:
“公子從前不是最不愛出門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也沒那麼抵觸了?”
“林姑娘來了之後,公子的氣色和心情明顯好多了,哪像之前,雖然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睛裏冷的像冰,每次我都不敢多看。”
一牆之隔,林玉弗眼裏劃過一絲心疼。柳宿自小學武,京城內無人能及,他是那般心高氣傲的人,如今失去武功變成了一個廢人,心中怎會好受。
須臾,她端著一盤糕點走進房門,卻見到她買回來的酒壺歪倒在一邊,那人雙頰坨紅,眼神迷離,看上去有幾分醉意。
見她進來,他皺起眉頭喃喃道:“你怎麼在這裏?”
“我為何不能在這裏?”
“不對。”他搖了搖頭,“玉弗那般厭惡我,定不會來這裏看我,一定是我的臆想。”
見他這副可憐樣,林玉弗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亦或是生氣。
“我扶你去歇息。”
柳宿被人推著輪椅走,似乎是不滿被人掌控的感覺,在林玉弗把他挪到床上,在那一抹身影就要離去的時候,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身,迷迷糊糊道:“你陪著我。”
林玉弗順勢坐在床邊,手指輕撫他精致的眉眼,小聲道:“我陪著你,睡吧。”
柳宿腦子越來越混沌,半夢半醒的時候嘴裏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林玉弗眼睛濕了,索性脫了鞋襪躺了上去,回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和他一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