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全都彙聚在這三分鍾。
祝餘最後冷冷拋下一句:“起駕回宮!”算是演完。
閉眼再睜開,他就又變成了剛才亭然而立波瀾不驚的少年,而少年帝王像是夢幻泡影,又像是鬼魅上身。
福三江站起來,好一會兒才道:“好!好!魏彧活了!”
他喜上眉梢,催著助理去拿合同。
這種程度的笑容,將其他工作人員驚的夠嗆,不過話說回來,那少年演的真是沒得說!
衣服都沒換,卻能讓人入戲。
黃大海也很激動。
能往福三江這樣的大導手裏送人,還成功了,他的路子寬了不少。
一時道:“祝餘,聽到了嗎,福導誇你呢。”
比起他的激動,少年眉眼平和:“謝謝導演給機會。”
福三江這會兒已經將晉勝池忘到了一邊,大手一揮:“半個月後進組。”
這裏沒有小皇帝的戲,十天後換地方,半個月差不多。
祝餘:“恐怕不行。”
福三江看少年蹙眉頭,心頭一跳,壞了,不會是剛才......不行,人肯定是不能走的,努力和藹起來:“片酬可以再談。”
當然,現在的和氣並不耽誤祝餘演戲以後演戲要出岔子,被罵的狗血淋頭。
祝餘不至於得寸進尺,搖頭。
他算過《為皇》的拍攝周期,到寒假最多拍完三分之二。
所以原定計劃是寒假再進組。
要是別的劇組別的導演,一個小角色還嘰嘰歪歪,早不幹了,可福三江這裏,願意為拍戲付出一切。
看他選的取景地點就知道了。
祝餘禮貌的表示學業更重要,如果不行的話,那他就隻能忍痛放棄這個角色。
福導:“......”
臉色變來變去,最後痛心疾首的讚同:“學業重要,你們再過一個月要放寒假了吧,到時候過來就行......合同得現在簽,沒問題吧?”
祝餘點頭:“沒問題。”
福三江盯著祝餘簽了合同,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去。
折騰到現在,要回去,半路天就要黑。
劇組收拾了一間房出來,安排祝餘和晉勝池住,條件簡陋,隻有兩張床並兩個床頭櫃,再沒別的。
祝餘將書包放床頭櫃,平展展躺到床上,長呼一口氣。
一偏頭,看到晉勝池站在門邊看他。
祝餘累到不想說話,閉上眼。
他雖然不暈拖拉機,但其實有那麼點暈出租,又奔波了一天,很累。
暈暈乎乎中,聽晉勝池問:“你很喜歡演戲?”
明明連衣服都沒換,可突然就像變了個人,那種舍我其誰的光彩,和在籃球場上截然不同,卻一樣的引人注目。
晉勝池當時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祝餘翻身,摸索著掀起枕頭蓋耳朵:“不喜歡,混口飯吃。”
喜什麼歡,他最喜歡的明明是讀書。
這話晉勝池不信。
家裏有娛樂公司,他去過劇組玩,那些演員有的演的好,有的演的不好,但很少有像祝餘這樣,一瞬間好像變了個人。
不再是祝餘,是小皇帝還是別的什麼,看劇本怎麼要求。
晉勝池坐在床沿上,看著背對著自己,像倉鼠一樣鑽枕頭的祝餘。
第一次,心中升起一種既悵惘又慶幸的感覺。
悵惘祝餘對他的冷淡還有神秘,慶幸這次即使苦膽都快吐出來,但的確不虛此行。
呆坐了很久,他抱起床尾的被子,展開,蓋在了已經熟睡的祝餘身上。
祝餘睡兩個小時就醒了。
大概是作息調的好,不到天黑不會特別困,解乏了就行。
手機裏有周大佬的信息:“什麼時候回家?”
回家?
祝餘一下子坐起來,都快七點了,大佬不會在等他吃飯吧。
新換了地方,完全沒有要報備的意識。
失策失策。
旁邊戴耳機打遊戲的晉勝池嚇一跳。
一走神,被人一槍爆頭。
晉勝池:“......!”
想說什麼,那罪魁禍首卻已經打起了電話,神情很柔和,和對樊守端的那種熟稔還不一樣,有點......乖巧?
祝餘告訴周大佬,自己在同學家玩兒,晚上不回去了。
千裏之外,男人站在潤園空蕩蕩的客廳:“不回來可以,注意安全。”
有些不高興,可法律上男孩子十六歲能開車、能負法.律責任,是大人了,出去玩一兩天,好像沒什麼大不了。
可......
周嘉榮說不出個所以然,主要是管教的這個度他不太會掌握。
夜不歸宿,以後常常如此,還是偶爾?
來送餐,順便解決一些工作問題的於生:“......老板,您要現在用餐嗎?”
晚飯都推遲將近兩個小時了。
周嘉榮沒胃口:“都是你的了。”
等於生離開後,他打電話給晉川,約了晚上一起出來坐坐。
祝餘掛了電話,指腹蹭了蹭額頭。
這是個有些尷尬和心虛的姿勢,尤其是問大佬吃飯沒有,對方說“不餓,這就吃。”
越想越內疚。
才剛剛開始......也算同居吧,就撂挑子似的將人扔那裏,不像話。
說來也怪,明明在別人眼裏,周大佬是個無所不能,甚至讓人提心吊膽的厲害人物,但祝餘知道劇情,又知道周大佬的病,以及日後會遠走海外孤獨一生,就總覺得這個人屬於美強慘那種。
關鍵在於美強慘對他一點都不強,美和慘就無限放大。
一個做不到位,就很容易勾出許多惆悵。
惆悵歸惆悵,善後事宜還是要做的。
祝餘熟門熟路的給樊守端發信息:【今晚我在你家。】
樊守端:【......哦】
樊守端:【所以,你在誰家?】
祝餘:【別人家】
樊守端:【......絕】
有人敲門。
晉勝池收起零星的,對祝餘電話那頭的人的羨慕,去開門。
是工作人員送了盒飯過來。
一葷兩素帶米飯,另有超市賣的那種袋裝大雞腿一個。
一份放床頭,一份晉勝池拿過去給祝餘,狀若無意的問:“給誰打電話呢”
祝餘接過飯盒:“親戚。”
晉勝池“哦”了一聲。
難怪那麼親密,還周叔叔個沒完。
他很餓,但叨了幾筷子飯菜,又實在吃不下。
難吃。
雞腿......香是香,香的過頭了,不知道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咬幾口也嫌棄的放一邊去了。
看大少爺吃糠咽菜一樣的艱難,祝餘想到自己包裏有火腿腸和餅幹。
他出門一向準備周全,常備藥、水、食物,是被扔在荒山野嶺也絕對能熬兩天的裝備。
不過下一瞬,這念頭就打消了。
隻心道,雞腿都不吃,餅幹大概也瞧不上。
晚上,祝餘正在睡夢中,一個巨大黑影撲在他身上。
險些沒被砸暈過去。
耳邊還有顫抖的聲響:“老......老鼠......”
祝餘:“......”
山裏有老鼠有什麼奇怪,還有蜘蛛、蛇、蝙蝠,花樣多了去。
拍戲被甲殼蟲爬過臉之後,他就再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