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時候似乎有人在摸我的臉,猛地睜開眼,卻看見他訕訕的縮回手把頭扭到窗外。
他究竟是誰?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我敢肯定我跟他的那次絕對不是第一次,因為我的腦海裏似乎有過這樣的鏡頭,隻不過,那時候的他,臉上沒有暴虐的表情,他摟著我的時候,仿佛我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眼淚順著麵頰流下來。他是誰?我又是誰?
可我過去明明是娃娃,不應該能做那樣的事情的。我的記憶,究竟缺失了怎樣重要的部分?蜘蛛,二號……頭疼的厲害,無數熟悉而陌生的影像在我閉眼的時候在我腦海裏滑過,可睜開眼睛的時候卻什麼也抓不住。
身體雖然虛弱,可總算能吃下東西了。他厭惡路西,這種厭惡毫無遮擋而且一天甚過一天,甚至有一次他把正在吃奶的路西從我懷裏抓走扔到了窗外——也許我應該感謝他隻是扔而不是用摔的?
我對他很熟悉,我知道他討厭蘋果喜歡椰子,討厭青椒卻喜歡芹菜,喜歡先吃飯後喝湯,哦,對的,他最討厭挑魚刺——就像小孩子一樣。自然而然的夾過一大塊魚肉,細細的剃了,然後遞到他的碗裏,抬起頭,他的眼中是我自己驚詫的眸子。
我在想什麼?我在幹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我做的如此自然而熟練。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們就是像這樣,坐在桌子的同一麵,靜靜的坐著,靜靜的吃飯。他給我倒上滿杯的果汁,我為他挑去細細的魚刺。
我想我要瘋了,酷拉皮卡,你在哪裏?為什麼還不過來找我?你忘了我麼?
忘了?忘了?
這兩個字忽然沉重的壓在我的心上,不……忘記了什麼的人,是我。
“…………我放棄……琥珀……”
記憶裏那個永遠背對著我的男人的身影轉過頭來,金色的眼睛就那樣直直的看著我。一刹那,我淚如雨下。
睜開眼,我看到的雷歐裏奧的麵龐。
“琥珀,你再忍忍,很快就能到家了……”很顛簸,惡心的厲害,看來是在飛艇上。
“路西!!”我尖叫一聲,卻看見雷歐裏奧從一旁抱過了包的很嚴實的路西。
“琥珀,你別怪酷拉,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在醫院了……那時候看你暫時沒有危險,那個家夥又實在看的很緊,我們怕傷到你所以才一直都不敢出手的……好在沒有拖的太久……”
“沒有拖的太久?”我愣愣的重複著這句話,麵前直起身體向窗外看去“可我覺得,就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雷歐裏奧手忙腳亂的又是毛巾又是手帕的遞過來,最後索性一把抱住我“好了……忘了吧!都忘了吧!”
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嘴裏亂七八糟的叨念著“放心吧!那個家夥不會再出現了……酷拉不會放過他的……所以你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酷拉?我忽然想起那雙金色的眼睛。不……不……
瘋了一般衝到駕駛艙,逼著駕駛員掉轉方向……
我要幹什麼,我自己都弄不清……
雷歐裏奧從來就不是個機靈的人,所以他隻是吼著“別鬧了,別鬧了琥珀……酷拉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我了解酷拉,當初能夠將蜘蛛一網打盡的前提是他動用了整個獵人網絡的力量,而這次……
我在醫院的情況酷拉恐怕早已調查的一清二楚,我遇到了什麼事情他更應該心知肚明……男人遇到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願意假手他人去處理的……更何況,酷拉的脾氣……
現在連跟他最親近的雷歐裏奧都在我身邊,那麼幾乎百分之百的,他是要一個人麵對那個男人。
酷拉,你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你千萬……
不……如果酷拉沒有事情,如果那個人……
冷汗一滴滴的滑落下來,我在想什麼?我在擔心誰?
“不要胡鬧!!你去了隻會讓酷拉束手束腳,萬一再被那個家夥當作人質……”
“不會的……他不會拿我威脅酷拉的……”身上的傷沒有完全好,動作大一些就會疼的撕心裂肺……“他不會的……”
“琥珀,你到底在想什麼?”飛艇已經降落了。可雷歐裏奧堵在門口,不肯讓我出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痛苦的抱住腦袋蹲下來,我似乎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琥珀,隻要你變回原樣,一般人都會把你當作普通的娃娃的,我會讓你暫時停止呼吸跟心跳……等他們走了,你就可以……”
不要,不要,與其做一個娃娃活著,我寧願做一個人與你一起死去。
“不許哭!敢哭的話我就立刻扔掉你!”
不要扔掉我,也不要讓我重新變成娃娃……
想要說話,想要伸出手,可是身體一動都不能動,視野裏的一切逐漸變大,視野一點點被紅色淹沒。
“呀?這是什麼?娃娃?簡直跟真的一樣……蜘蛛居然還有這種愛好……”
“你喜歡,就拿走好了……”這是,酷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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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這娃娃是活的!!你看,她在流淚啊……她在哭啊!”這,又是誰的聲音?
你可以限製我的呼吸,可以限製我的心跳……可你不能不讓我流淚……我隻想看你一眼,最後一眼……
你的眼睛大睜著,金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你說過隻要我不哭,你就不丟掉我。可你為什麼會就這麼輕易的把我扔掉了。
我想看看你……我想聽你的聲音,隻要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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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拉皮卡靜靜的躺在空曠的原野上,他的眼睛大睜著,你在看什麼?酷拉……你其實都知道,對吧?16年前你順手把還是一個娃娃的我送給別人,然後,就是整整十年的折磨。你買下我,是因為愧疚當時隨手把我遞給別人,你娶我,並不是因為愛,對麼?你在看見他的一刻,就已經知道了那時候我許的願望,可你為什麼還要來,還要過來,你這個傻瓜……
你根本不欠我什麼啊……從頭到尾,都是我欠你……
為了我自己的奢望,我打攪了他安眠,斷送了你的生命,斷送了自己已經掌握在手中的幸福——不,從來就沒有幸福這種東西,那隻是我自欺欺人的幻想。
扭過頭來,熟悉的長大衣裏,裹著早已零散的枯骨。
我想看看你……我想聽你的聲音,隻要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這是我的奢望,我的罪。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