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倚門而立,靜待她的心上人歸來。
纖纖素玉削蔥的手指攀住金鑾殿門,一襲烏發幹幹淨淨的挽成籮髻挽在腦後,唇含朱丹,麵似芙蓉花開,嬌了個人陶醉,金燦燦的鳳冠盤旋虯枝,岔出多少墜碎的步搖點綴添香,鳳凰嘴裏鑲了個紅色血珠落在光潔的額角,額心是梨花勝雪妝的絳紋,唯正中心處一點紅暈,柳葉山眉細如煙絲,一看就是靜心裝點過的,寸寸分分無不在昭顯著這位女子的身份尊貴。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人生三幸,今日之最。
新婚的夫婿是她最愛的男人,父親兄妹一切安好,國泰民安繁華一片,如此便然是人間致美。
纖瘦的手臂攀上門框,禁住的是她的人,饒禁不住她那顆魂不見魄的心,婚嫁之前媒婆特意叮囑過“切不可擅自出門,破則會壞了天賜的姻緣”想到此處,她那顆早已飛出去的心又暗自偷渡了回來。
似水的細彎眉,多情的杏眼,淡而不失水嫩的薄唇刻畫出了全帝師最受人敬仰的姑娘。樣貌小家碧玉,眼眸裏透著的卻是傲骨淩霜,橫眉冷豔,這是她一生下來就被賦予的標簽。
姑娘雖美,無奈身子太過單薄,數層喜服遮蓋之下,肩膀上的骨絡依舊鮮明得緊,紅袍堪堪,人若扶風扇不待花開已到花時。
前兩天才下過一場大雨,地麵被衝刷得很是幹淨,腥臭的血漿讓花香代替,雨潤萬物沒留下半點的痕跡,園子裏的花開得正好,為夜色增加了不少的點綴。
如今已過二更,新郎還是未見到蹤影,清澈的眸子裏泛出些焦急和擔憂的淡光。
人有些站不住腳,她顫著發抖的雙腿進了大殿。
丫鬟婆子們緊隨其後。
這間屋子,她數日之前來過,當時屋裏散著一股池塘裏荷花的味道,如今出來枯萎的黃葉和不經修剪的水草便什麼都不剩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那時候,這屋子有主人。
是位長相秀麗又不乏明豔的女子。
女子坐在床前的麵色蒼白,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天生副招人憐惜的模樣。
雷雨易暴,終究是傷了人。
一聲雷鳴轟隆大響,將她的思緒又帶回到了那天。
“林小姐知道殿下為何喜歡我嗎?”
落藝抒的聲音自帶招女人嫉妒的嬌軟,氣息弱弱的,可吐出來的字眼卻如刀劍,非得在你的心尖上剜去一刀。
“殿下是男人,林姑娘如此強勢,天底下哪個男人會受得了,更何況他是殿下,陳國未來的主人,他得受萬人仰視。”
說那話時她眉眼間透著三分的得意,剩下的都是對她的敵意和不屑。
落藝抒說的道理她都懂,可是她不能做。
天之驕子,一生下來就是驕傲的,就是站在頂峰的。
她可以平視,卻絕不會仰視;她可以跪,那也得是心甘情願。
連夜屋雨終於小了些。
厚重的眼瞼微微掀開點縫,細小的光亮盯著水漏裏的水落下——三更天已到。
撐不住的人倚床而眠,水嫩的紅唇微啟微合,帶著少女的嬌香和夜裏的薄涼,夢入故鄉唇角淺勾,眉心漸漸舒平,今夜於她而言到底還是美的。
大門被推開,夜光射了進來,從腳尖一直延續到她的小臉,胭脂染開了的白麵似被大雨打開了的牡丹,更加豔麗,一切看上去是歲月靜好的模樣,饒是叫人無法與囂張跋扈的林家女兒聯係到一起。
好像林家的小姐非得長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才符合世人眼中的期待。
眉眼舒開,杏眼裏泛出一道刺眼的光亮,夢變了。
現實與夢境交會,倒在地上的男人像被屠夫斷了三分尾巴的黑蛇。
苦苦掙紮,聲嘶哀求。
男人是她見過最美的人,除了美字,她再無別的形容。
黑得出奇的秀發總喜歡高高豎起,鬢角修得異常幹淨,不允許任何的東西破壞緊致的美感,眉目無法掩藏的冷清當中夾雜著無盡的冷漠和疏離感,盯得人渾身發涼。
他是世人筆下當之無愧的美男子。
都說帝王薄情,身為龍嗣的他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