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攻堅,黑棋在放了一個致命的漏勺之後再也無力回天,蘆原的棋是比之前進益許多。”笹木一麵點評棋局一麵微笑著轉頭對緒方說道,“最近大家的狀態都不錯,倒讓我們這些做前輩的開始緊張了。”
蘆原在村上認輸後撓了撓頭,“最近越水也太拚了,每次一來研討會就是和名人下棋,我沒有他那樣的天賦,隻好在棋盤上多思索。”
“啊……他。”笹木笑笑,不再回應,“緒方怎麼看?”
緒方精次對這些並不在意,他掃了一眼準備複盤討論的三人道,“我去看看那邊的棋局。”說罷直接起身離去。
“最近的緒方前輩像是吃了□□一樣。”蘆原示意村上暫時,“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越水綠和塔矢名人的對弈大局已定,越水執白無力咬斷名人的黑棋防禦,不過是在苦苦支撐。然而越是拖延,差距就越是明顯。
“我認輸了,多謝指教。”奈奈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中,恭敬地彎腰鞠躬。而後在整理好盤麵後禮貌地起身,“老師,那我先走了。”
“誒?今天也這麼快就走?”蘆原幫他遞給圍巾,“越水最近一直很忙呢,每次來研討會都是下完了棋就走。”
奈奈沉默地笑了下,並不欲多說,等戴好帽子後就鞠躬離去了。
忍了許久的村上信一終於忍不住朝緒方詢問,“是不是你給她太多壓力了?就算和桑園本因坊的對決近在眼前也不用這樣吧?”
“我倒是覺得越水的情況不像緊張……”蘆原小聲嘀咕了幾句,見眾人臉色都不怎麼好,便拉著村上到一邊去複盤了。
一直沉默到現在的塔矢名人抬頭對跪坐在一旁良久不知在想什麼的小亮開口道,“來複盤。”
隨著黑白交鋒的深入,名人停了下來,“到這裏為止,你有什麼看法?”
塔矢亮拈著棋子回答,“白子占上風。”
話音剛落,名人的下一子就打進了白棋腹地,小亮稍愣了一下便緊隨其後。
“就是這一步,黑子走拆是不得已為之,左下的失地幾乎沒有轉圜的餘地,隻要吃掉這兩子,這盤棋便是我輸了。但她的下一手居然是斷,自斷命門,將中腹與左下原本固若金湯的防守就這麼放開了。”他的聲音中有著不悅,顯然是對越水走的這步漏勺非常失望。
不僅是塔矢名人,就連塔矢亮對於越水走的這步棋也是十分不解。這盤棋局他從開頭看到結束,過程中越水的計算和布局簡直讓他歎為觀止,但就是從這一步開始,白棋自盡氣數,至此再也無力翻身。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新年後,越水綠的棋就越發難懂:刁鑽詭譎的行棋,讓人窒息的思路……就連父親都幾次三番的感歎她簡直是棋神之子。可是,也是從這段時候開始,她一局都沒有再贏過。
每每詢問她原因總會被她以沉默應答,她的話越來越少,臉上的笑容也幾乎看不見了,唯一能讓她開口說上話的就隻有圍棋。
和桑園本因坊交手的比賽給她壓力就這麼大?
塔矢亮是不信的。
可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能讓她焦躁而畏懼不前?
“我也先走了。”
正當他低頭思索之際,緒方精次也起身告辭。
“啊,那我今天也先走了。”在得到名人的頷首應允後,蘆原快步追上緒方,“我一會要去棋院,帶我一程?”
“上車吧。”緒方精次下意識地想從口袋裏拿出煙,但又想到什麼似地收回了手,“今天怎麼會想到去棋院?”
“說是有個采訪一定要我去。”像是完全沒察覺他的失魂落魄般的,蘆原笑道,“最近小亮有點懈怠,不知道等越水和桑園本因坊的對弈結束後,他會不會找回狀態。”
“他啊……”
*
二月初的一日,明明昨晚還是小雪紛飛,今日卻是陽光正好。
在拍完了封麵照之後,奈奈謝絕了短暫的采訪,徑直朝對弈室走去。
幽玄之間裏還沒有人,她在擺放有自己名片旁的位子上跪坐了下來。一直以來混沌迷惘的思緒在此刻仿佛都沉澱了下來,伴隨著此地若有似無的鬆柏沉香,她忽然覺得有些困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自從那日廟會收到短信後,她就開始尋找種種蛛絲馬跡——從進藤光忘記她的性別到她即使許久不染色也依舊是金色的頭發,毫無變化的指甲長度,沒有任何改變的身高……
然而越是尋找,就越是想逃避。
她的時光仿佛永遠地停留在了她成為了“越水綠”的那一天,就好像原本恩賜於她的,屬於越水奈奈的生命,在慢慢被排斥。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那種無法被她抓住的法則,流逝得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