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Chapter 1(1 / 2)

上元蘭年二十五,雷雨驚蟄。

瓢潑大雨迎頭而下,高殿之上宮女太監抱頭逃竄,哀嚎一片……老嬤嬤弓著腰,嘴裏念著喊著:“這天破了!”

女子一襲紅綢長緞,腰間是銀線鳳翼,頭戴朱玉寶釵發簪,身後嫁妝足足鋪了十裏,今日,本是蘭督長公主的大喜之日,舉國上下喜字當頭。

奈何,良辰吉日未到,那姚家小女先行飲了毒。

傳言,是長公主逼死了那姚家小女。世人信與不信無足輕重,長公主自幼嬌蠻任性無人敢奈她何,卻不料準駙馬爺首當其衝,揚言與長公主血海深仇,勢不兩立。

那日的天,破的太快了。

僅僅兩柱香時間不到,威嚴赫立的一座皇宮傾然倒塌,熱血自那高殿之上流淌,始終未曾凝固,一路淌到了長公主的腳邊,沾染了衣襟。

她的父皇,被倒掛於城門斬首示眾。

她的母後,被生剖肚皮,□□至死於皇殿。

還有她那未出生的弟弟,被生剖體外,煉成了藥引。

僅僅,是因為死了一個姚弦樂。

“轟隆”聲下,雷電仿佛將這天劈開了一道口子,暴雨衝掉了她的朱玉寶釵發簪,腰間那隻銀線鳳翼仿佛活了一般,長嚎哀鳴,城口千萬兵馬破門而入---

她執意要等的人也終於出現了。

盔甲之下看不清真容,隻有那雙眼睛,冷的讓人發顫。

想當年,她撒潑打滾要吻一吻那雙薄涼的眸,卻怎麼都沒能如願,如今看他這副模樣,準駙馬爺的那身行頭或許他根本就沒想著要在今日穿戴。

既已有執死相垂愛之人,駙馬之位如此不足分量,當初聖上賜婚時,又為何要應了呢?

女子苦笑,終歸是皇命難違,逆了自己的心。

“姚弦樂之死,與我無關。”開口即解釋,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是怕這個人會記恨上她,“斷腸紅亦並非我所賜,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隻是……想讓你知道。”

“長公主。”他依舊喊她一聲“長公主”,冷著調問:“眼下此等盛世,是否如了長公主所願?”

她渾身發冷,冷進了骨縫,卻突然想笑,笑這一世荒唐!

她問:“沒有姚弦樂的死,你就會聽我的,饒他們一命嗎?”

“哈哈哈哈……”他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為可笑之話語,“長公主真是愚不可及!不瞞長公主,姚弦樂那杯毒酒是我借用長公主手諭所下,她活著著實沒什麼大用,可若是死在你長公主的手下那便是大功一件,不枉我這麼多年的噓寒問暖!”

她閉了閉眼,似是被刺痛了般,眼淚混著雨水,如此不值當。

“你究竟,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問與不問,都是一個道理。回答之人,總會覺得他有萬般冤屈。

“姚家父子簡直跟你一樣蠢,我說什麼便信什麼,護著皇城的速林軍才是今日傑作的主力,姚家鐵軍的名號再響,還不是照樣雙雙死在我的劍下!蠢貨!”

她挽著的頭發盡數飄散,紅妝淡了影,充滿了諷刺。

“那便隻剩我了……”女子回過頭望了一眼大殿,微歎,“求此一死,也準了吧。”

半刻之間,他隻是深深的盯著她,未做絲毫回應,那雙眼睛她終於看不懂了。

是不忍嗎?可曾有一絲絲的悔意?可比這更殘忍的,不是都做了嗎。

“閣主。”他身旁一滿臉胡子的男人替他出謀劃策,“長公主今日大婚,皇室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就當可憐可憐她,別再見血了吧。”

他偏過頭看那人,眉頭緊皺。

胡子男人抬頭瞥了一眼,接道:“不如,就這麼埋了吧。”

……

厚積的塵土壓著她的胸腔,手腳冰涼,愈發的喘不上氣。麻繩捆的緊,仿佛被丟進了一口深水淵,溺水一般的鼻息錯亂。

窒息的惡心感猶如洪水猛獸一般淹沒了她,她眼睛有些昏花,盯著模糊錯亂的一絲燭光。

“長公主可還有遺言?”胡子男人輕抬了抬手,那些挖土的人便停下了動作。

“你們怎麼能這般對長公主!”胡子男人佯怒,指著一人道:“去,沒看到長公主有話要說,嘴上那東西給我去了!”

她幾乎發不出聲來,喉間血腥味越來越重,半晌才擠出來一兩個字:“名字,你的……”

“在下李珍義。”胡子男人笑,“長公主是何等人物,不認得在下很正常,不打緊,現在不就認得了麼?”

“你……你走近點。”她的聲音很輕,飄在半空,著不了地。

李珍義垂著眼盯著坑裏半死之人,一個被驕縱成不像樣子的亡國公主,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他往前走了兩步,屈著腿蹲在坑邊,側了側耳。

“公主有話就說,在下洗耳恭聽!”

“別……別走夜路。”她喉間瘋狂的逸著嗚聲,咬破了舌尖,“小心,小心怨鬼……怨鬼索命……”

“哈哈哈哈……”李珍義大笑,“在下隨候,公主可得走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