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澤聽不清他說的話很是著急，將耳朵湊到他的嘴前，又問：“陛下想要說什麼？”
“立……立儲……”
沈玉澤猛然反應過來，“是，是，微臣這就擬旨。”
小興子的反應很快，聽見沈玉澤回應，便轉身立即從書架裏找出了一道空白的明黃絹帛，擺到案子上。
沈玉澤動作迅速，提筆蘸墨，毛鋒在上麵逡遊，不過片刻便草擬了前半部分。
等著墨跡幹了，再蓋上玉璽，一份正式的立儲旨意便出來了。
他的目光落在邊角的空白處，現在，隻需要填上中意皇子的名字，再寫幾句讚語，便大功告成了。
沈玉澤握著那聖旨，跟著便又走向了龍床。
他坐在荀紀菡的身邊，湊耳上前，“陛下想立誰？”
荀紀菡聲音微弱虛顫，當他艱難敵在沈玉澤的耳邊念出了儲君的名字，全身的力氣仿佛便已被抽空，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沈玉澤像是察覺了什麼，回首看向了他安靜的麵容，此時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沈玉澤愣在原地，他從未想過荀紀菡居然會被一個夢魘奪走了生命，如此湊巧的竟與荀寧謀反在同一天。
他盯著荀紀菡蒼老的麵容，嘴唇發白幹皴，好一會兒才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他淡定地替荀紀菡蓋好被子，隨後便起身往書案走去，提筆寫下了繼任新君的名字。
小興子目光含淚地盯著荀紀菡一動不動的身體，他雖未上前查檢，卻很清楚躺在那的人隻是一個空殼，人早已離世。
他一時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嘩嘩地掉了下來。
沈玉澤知道他是伺候了荀紀菡多年的老人，看他痛哭的模樣，他不禁升起一股憐憫之意，但很快又斂起了神情，準備宣布這壞消息。
他將聖旨合起，緩緩地走出了養德殿，神色凝重地宣布了陛下駕崩的消息。
一瞬間，滿宮嬪妃紛紛跪了下來，對著養德殿的大門放聲嚎哭，嗚咽之聲此起彼伏，路上的宮女內侍聽了，都紛紛猜到了什麼，也跟著停下腳步，往荀紀菡的方向叩拜示哀。
他看著漫天的飛雪，刺骨的寒風將身上所有的疲意吹散，沈玉澤隨後打開聖旨，對著眾人念道：“陛下有旨。”
一瞬間，嬪妃們紛紛止住了哭意，斂袖整襟地跪好候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天下，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十三子荀寶，天資粹美，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固萬年之統、以係四海之心。”
沈玉澤的話音剛落，跪下門前的安嬪便掩不下激動的神色，抬起頭，看向了他。
沈玉澤隨即垂下了眼睫，將那聖旨捧到了荀寶的麵前，“殿下，接旨吧。”
荀寶被冷風吹得手腳僵硬，方才沈玉澤說的話，他是一句都沒有認真地聽，這會兒一個聖旨遞了上前，他巴眨著眼，對發生了什麼毫無頭緒。
這時身邊的安嬪推了推他的肩膀，“愣著幹什麼，快接旨呀。”
荀寶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安嬪嗐了一聲，“沈公公不要怪罪，寶兒這是高興壞了，人都傻了，本宮替他領旨吧。”
“也好。”沈玉澤便將聖旨轉交給了安嬪。
她握著聖旨兩端，掩不下內心的雀躍，她眼含熱淚，微笑著磕頭謝恩：“謝陛下大恩。”
荀寶看著身側的母妃，他似乎尚未了解這道旨意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隻是他這是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在出現在聖旨上，他想，這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吧？
安嬪看了不明所以的荀寶一眼，連忙伸手推著他彎腰，“傻孩子，怎麼還不謝恩？過了那麼多年的苦日子，咱們母子倆總算是熬出頭了！”
荀寶不敢答話，便隻是照著母妃的吩咐匍匐跪下，他稀裏糊塗的，等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探頭上看，無意對上了沈玉澤沉靜的雙眼，他眼角微微噙著笑意，讓人倍感親切。
荀寶不知該怎麼回應，便也對他露齒微笑，不過他聽見周圍的人又開始哭了起來，才訕訕收起了笑容，重新將額頭抵在了手背上，將自己埋入了黑暗當中。
…………
“咚——咚——”
皇宮的喪鍾敲響，此時已過子時，家家戶戶早已入睡，不過當中還是有一些人被這鍾聲吵醒。
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