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前,時敬之特地將兩個殺手葬了,又戴回儺麵。尹辭沒問原因,隻當他初入江湖,還不習慣取人性命。
下山後,時敬之一頭紮進成衣鋪,挑了幾件便宜常服。又將尹辭叫到跟前,朝他身上比劃一番。
“不錯。”時敬之滿意地捏捏布料,“找繡娘改改,能當門派衣物。”
他的便宜師父似乎早有安排,暫住的農家便有繡娘。那婦人將繡片一綴,十文一件的“門派服”新鮮出爐。常服樣式一樣,尹辭那件少幾條繡邊,看著勉強像回事。
“你也換上,我們很快就走。”時敬之鑽進裏屋,飛快換好新衣,心情似乎不錯。
時敬之先前的衣服爛成破布,李大娘給的又不太合身,一身打扮頗有丐幫風範。如今換了新衣,憑借那張臉,硬是襯出幾分高人味兒。
“去哪?”
時敬之整整袖子:“創立新門派,必須去閱水閣記名——想要下墓,要麼得在江湖上有名有姓,要麼得是正規門派,還是金玉幫的規矩。”
尹辭歎道:“您收我為徒,莫不是用來湊數的。”
孤家寡人記不了門派,三歲小兒都知道。時敬之提出收徒時,尹辭就猜到了幾分緣由。
“不不不,你的確根骨上佳,適合習武。”時敬之忙解釋,“墓裏危險,你要是不願進,也可以在外頭等,為師絕不會逼迫你。”
拜師飯沒吃,“為師”倒自稱上了。尹辭見對方緊張兮兮的樣子,又有些想笑——這人一逗就慌,還偏要做出副前輩模樣,有趣得緊。
要以門派名號下墓,看來此人在江湖上確實名不經傳,不怪自己沒印象。瞧他那怪異的內力,也不像哪路高手假扮……以防萬一,抽空再摸把脈便是。這人沒事噗噗吐血,正好順道瞧瞧他什麼毛病。
尹辭借農家的灶,烙了幾張菜肉餅子。時敬之也無意把他當下人用,車和行李都自己張羅好了,才來叫他。
兩人上了馬車。時敬之仍戴著那個劣質儺麵,卷了沾血的旗子,自顧自出起神來。
過去小半天,他才低聲擠出一句:“我真沒有拿你充數。山上那陣仗,大部分人受不了的。你年歲不算太大,天分不錯,為人又正直,剛好合適。”
尹辭差點笑出聲:“為人正直?”
時敬之:“不說其他,我看人眼光準得很。”
尹辭的目光裏多了點兒同情——多好的小夥子,可惜年紀輕輕就瞎了眼。
為防止此人繼續糾結,尹辭扔出顆定心丸:“我沒親戚朋友,本來就無處可去。小師父樣貌不凡,還願意給銀子教武功,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時敬之沉默了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什麼,能不能別叫我小師父,聽著像和尚。”
尹辭:“……小師尊。”
時敬之:“……”
尹辭能伸能屈:“師尊。”
時敬之一臉感動:“哎。”
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不出半時辰,時敬之就把自身情況講了個底兒掉。
據時敬之說,自家長輩有點江湖背景,早年棄武從商,在弈都做小本生意。他在家中排倒數第二,是最沒出息的那個,也就武功稍微出挑些。好在家裏大哥早早繼承家業,沒人管他,由得他滿地亂跑。
翻譯一下便是:咱門派沒有半點曆史底蘊,我這當師父的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但我家不窮,每月二兩銀子短不了你,絕不耍賴。
尹辭隻當耳旁風,半個字都不信。但要表現誠懇,尹辭隻得陪他演:“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