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界中央是九幽城,九幽城中央是段無情前世的宮殿,取名,撫今殿.
段無情與鳳煬並肩走進已荒廢多年的撫今殿大門,甫一踏入,眼前的事物直落眼簾。
段無情內心的追昔之意無聲湧至,瞳海涔淚,隻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主仆兩人都默不作聲,但鳳煬卻緩下腳步,跟在段無情身後走,藍寶石眸子定睛著段無情在輕輕撫摸仍舊不動的擺設,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滿臉愛惜,仿佛生怕眼前的一切是過眼雲煙,一眨眼便再次離他而去。
鳳煬微微往上移,眸子落在了段無情的背影——他又何嚐不怕段無情又再次稍縱即逝呢?
他怕。
他怕極了。
他害怕此刻如夢,一覺醒來,眼前人就再次如當年那般,他的存在,他的一顰一笑,統統都隨著人間煙火而消失人間。
鳳煬看著段無情,心底萬字哽住喉頭,他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問,但隻能擠出一句。
鳳煬緩緩問道:“主人...這七十七年來,你到底在何處?”
段無情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對鳳煬的問題隻無奈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當年我墜落懸崖,連我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數月前我忽然在一名小混混的身軀中醒過來。至於中間這七十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聞言,鳳煬又喜又驚,著實驚愕,淡淡道:“蒼天有眼,絕不會讓主人枉死。”
段無情淒然一笑,問道:“那你呢?“你這七十七年過得如何?還有....”
話卡在“還有”二字。
段無情霍然抹掉臉上的微笑,眼瞳朝下而望,不敢與鳳煬對視。
雖然在黑暗中段無情的一舉一動都有些模糊,但嗓音中的愧疚卻是無比的明邃,他悲涼的神態一箭擊中了鳳煬的心扉。默然片刻後,段無情悄然道:“還有..當年我死後...無界發生了什麼?”
段無情是在問鳳煬,然而,他話中卻隱隱含著一抹明知故問的感覺。其實段無情心中早已有數,從他一腳踏入無界後,他就有了答案。
無界之主,刀下九魂段無情這個欺師滅祖的大魔頭終於死了,你覺得那些臣服於他的無界幽靈會遭遇到怎麼樣的下場?
彰明較著。
段無情的問題頓時勾起鳳煬憋在胸腔多年,藏於心底的委屈與不忿。
悠悠七十七載,鳳煬忍辱偷生,不敢惹是生非,不敢去找仙道中人的碴,縱然心頭燃起永生不滅的仇火,但這七十七年來,他從未殺過一條仙狗的命。
因為段無情不會希望他活在仇恨當中。
以前,每逢段無情慘死的畫麵浮現出來,鳳煬的獸性與憤怒就會無聲澎湃,難禁心中想對仙道大開殺戒的衝動。
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想把自己的獠牙齰入這些狗賊的脖子中,狠狠地撕開他們的五髒六腑,拿他們的血來祭段無情的在天之靈。
但,每當他即將被仇恨蒙蔽雙目,他就會莫名的想起段無情生前對他講過的一番話:“鳳煬,這個世界存有太多的不公。隻要你還活著,就會有人負你,害你,見不得你好,不過我們問心無愧,他們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啊...你千萬不能讓這些事髒汙了你善良的心。”
這一句話,猶如絕路中的明燈,令鳳煬至今仍然銘記於心,從未遺忘。
傷人的歲月一年一年如清風般悄然劃過,無界九幽城逐漸化為死城,但鳳煬兀自風雨不改,天天守在無界,夙願無他,既然人已不在,鳳煬隻想護著段無情的家。
因為此處,亦是唯一的一處仍染著段無情的氣息。
鳳煬做夢也沒想到,心中苦苦思念之人,此刻竟然會站在他眼前。
回歸段無情的問道,鳳煬雙手成拳,雙唇捏成一條細線,眉心緊蹙,十分冤屈地說:“主人你走後...那些仙道狗賊立刻殺入無界,把我們這裏殺個片甲不留。不須一炷香,無界就成了鬼城。那天的冤嚎之聲直到今時今日,仍然在我耳中嗡嗡回蕩著...”
段無情神情一酸。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也有了心理準備,但經過鳳煬親口說出,內心還是不禁勾起了那份自責。他作為無界之主,不但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家園,還害得所有信任他的幽靈異類因他而慘死,是自己辜負了他們。
被逼想起前塵往事,鳳煬愈想愈不服,心中陡生按捺不住的怒火,驀然地發出一聲瘮人的怒吼,露出淨白尖銳的獠牙,怒道:“都是因為宋靈生那個狗賊...枉主人當年對他有情有義,他竟然....簡直不是人!此仇不報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