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的拐杖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顧清之稍一偏身子便躲了過去,朝著顧老夫人解釋道:“祖母,我可沒有欺負她。”

而後便將聞櫻方才為他包紮傷口一事說了。顧老夫人也知曉聞櫻體弱,聽得顧清之這麼一說,便猜到她是累的,剛好大夫也診脈完畢,證實了顧老夫人心中猜想,說聞櫻並無大礙,稍稍休息便好。

顧老夫人瞧了眼榻上麵色依舊蒼白的少女,轉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你不是整日裏念著蓁蓁嗎,現下人就在你榻上,你還不好好照顧她?”

顧清之明白顧老夫人這是有意讓他二人培養感情,便順著她的話應了一聲。

見顧清之滿口應下,顧老夫人哪裏肯錯過這般好的機會,又將人全從屋裏趕了出去,隻留下他二人。臨走前怕他做出什麼出格事,還不忘叮囑顧清之道:“雖說我也想讓蓁蓁快些成為我顧家的孫媳婦兒,可眼下她畢竟還未過門,你可莫要趁人之危。”

顧清之笑著應道:“我若敢趁人之危,隻怕蓁蓁醒過來後便不肯原諒我了,祖母放心罷。”

顧老婦人又瞧了一眼榻上昏睡著的少女,隻覺得太尉府辦喜事兒的日子指日可待,笑著看了一眼顧清之道:“油嘴滑舌的,說不過你,好生照顧蓁蓁罷。”

說罷便帶著人離了院子。

待人都離去後,顧清之隻瞧了一眼榻上的少女,便坐去書桌前翻閱今日送來的信件。

他這幾日都留在府中養傷,對外宣稱是病了,朝中相關事務他能撂則撂,其餘的都被送來了府中。

聞櫻不大一會兒便自己醒了,醒來時頭還有些昏,暈了好一陣才想起前因後果。看來原主不僅身子弱,還有些低血糖。

聞櫻這般想著,一抬頭便瞧見窗下桌前的人影,正執筆在紙上批注著什麼。顧清之應當有一間單獨的書房才是,想來是獨身一人又事務繁忙,加之這幾日養著傷行動不便,便將部分書信搬來了臥房裏處理。

午後的日光正好,在顧清之身上勾勒出淡金的剪影,更襯得他俊朗挺拔。

許是逆著光的緣故,顧清之的身影微微有些虛幻,聞櫻瞧著瞧著,不禁有些恍惚。

一時間,眼前的顧清之與她記憶裏的顧清之,不期然重疊起來。

“清之哥哥。”

少女婉轉的嗓音響起,顧清之執筆的手一頓,側過身朝她看去:“醒了?可還有哪兒不舒服?”

明明是關心人的話語,卻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聞櫻搖搖頭,又點點頭,朝他一笑,唇邊漾起兩個小梨渦:“清之哥哥,我想吃蜜餞。”

既然是低血糖,那便應當吃些甜的,可聞櫻拿不準這裏有沒有低血糖這一說,為防多說多錯,便索性隻提了要求。

顧清之並未多想,也並不關心她說這句話的緣由,她要就給她便是:“想吃什麼樣的?”

聞櫻想起方才他言語間的疏離感,有意試探一番,於是對他笑得更甜了:“清之哥哥不知曉我喜歡哪種嗎?”

顧清之聞言挑了挑眉:“也是,我叫人每樣都準備一些給你送來。”

他這般明顯的避重就輕,已然將聞櫻的猜想證實了一大半。

顧清之顯然也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卻絲毫不慌不忙,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隔著半個房間與她相望。

他無疑是好看的。

聞櫻腦中驀地跳出這個念頭,而後便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莫非是在對她用美人計?

不愧是當朝太尉,三十六計,計計爛熟於心。

她若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隻怕當真會被他如此溫柔的笑意迷得暈頭轉向。

隻可惜她對著這張臉看了二十多年,早已免疫了。

雖說如此,聞櫻卻並不打算在今日便深究到底,於是順著顧清之的意乖巧笑道:“隻要是清之哥哥送的,我便都喜歡。”

顧清之聽得她這句話,笑意更深幾分,目光也更柔和幾分,與她目光短暫相觸一瞬後,便轉回身去,繼續處理手上的事物。

聞櫻見他將注意力轉了回去,便也繼續躺回了榻上。她還有些頭暈,既然顧清之並不想多費心應付她,她便不上趕著自討沒趣兒,不如舒舒服服躺在榻上休息一會兒。

沒錯,顧清之是在應付她。

他口中雖對自己關懷備至,可眼中卻並無多少溫情。或者說,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全然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最為奇怪的是,太尉府上上下下、太傅府上上下下、日後全京城上上下下,都認為顧清之對自己情根深種一片癡心,可今日她站在顧清之麵前,他顯然連認都不大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