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禍生(1 / 2)

初秋的涼風伴著桂花濃鬱甜香吹進京城一座三進三出的府邸,吹散了油燈下身著錦袍的中年人的一聲歎息。

“夫君,這官場之事,沉浮不定,您也別太上火了。”一位眉清目秀、保養得宜的美麗婦人捧著一個白玉瓷碗款款走過去,把手中的碗擱在案幾上,“妾身燉了雪梨桂花茶,這個季節慢飲最是滋潤,您快趁熱喝下。”

中年人眼眶微紅,“蓮兒,我老骨頭一把,賤命一條,年底朝廷興師問罪起來倒是不怕,隻是連累了你和阿渝。”他看了一眼趴在窗邊睡得香甜的女兒,苦笑一聲,“像阿渝這樣無憂無慮倒是好。”

青蓮搖搖頭,滿頭珠翠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妾身與夫君青梅竹馬,二十年來什麼風浪沒有經曆過。究竟出了何事,你這般驚慌。”

“今年詔獄不太平啊。去年我從馮參軍手上接管詔獄,到現在累計有十來個犯人病死和自盡獄中,上個月兩個犯人打起架來,一個隨手抄起吃飯的木勺捅瞎了另一個的眼睛。昨兒個還得到李獄長的通報,兩個犯人趁月黑風高□□跑了。”

“這……”青蓮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出身官宦,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歲月靜好、波瀾不驚的日子真的到頭了。

陳默玉少年中舉,在翰林院修書多年,二人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的過了多年。女兒陳渝苗條嫋娜,貌美如花,正應了名字裏沉魚落雁的傾城之貌,美中不足的是,這位美人腦子渾沌好似漿糊,已近及笄之年卻終日傻笑著。

青蓮低下頭,悄悄抹了一把眼淚。早該預料到,去年陳默玉調任大理寺參軍,主管詔獄,人人皆到府中道喜,可她卻憂心忡忡:夫君這般儒雅謙和,潔身自好,怎麼能管好凶神惡煞的獄卒和惡貫滿盈的罪犯呢?

“什麼,犯人出事了?!”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陳渝聽見二人說話,猛然起身,拔腿就要衝出去,卻被自己身上的軟緞長裙絆了個狗啃泥,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隻記得自己在上個月從警校研究生畢業,今日是去龍城監獄報道的日子。龍城監獄坐落在偏僻的大山深處,是省內重刑犯的集中關押之地。新上任的小陳警官意氣風發,開著省廳借來的警車冒著狂風暴雨一路飛馳,卻趕上百年不遇的泥石流。

最後的記憶是,警車整個兒被埋在泥漿和碎石裏,她趴在方向盤上,在稀薄的氧氣裏呼吸困難,意識越來越模糊。

陳渝本科就是警院裏最優秀的學員,留校讀研後師從國內首屈一指的監獄研究專家,參與智慧監獄項目的創建與實施。畢業即被省內最好的監獄看中,即將成為一名專業的監獄警察。

陳渝摔在地上,望著周圍陌生的一切,神情木然,任青蓮抱著她流淚不止。

“渝兒你會說話了呀。讓娘看看,你摔傷了沒有。”

陳渝扶著她的肩站起來,憑借著身體前主人殘存的一點記憶,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娘,我沒事。”她腦子裏惦記著犯人出事了,“方便的話,請爹帶我去詔獄看看。”

陳默玉嘴張成了O型。他不相信癡傻了十五年的女兒一朝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去詔獄看看。詔獄這種地方,莫說是閨閣千金,就是普通男子聽起來就覺得肮髒陰森,毛骨悚然,他作為詔獄的管理者也隻在迫不得已時下去巡視一番。

青蓮看著自告奮勇的女兒,心裏發毛:渝兒莫不是中邪了吧。無論如何,女孩子家,去詔獄肯定不妥。她放開陳渝,喚來守在門外的丫鬟小月,讓她送陳渝回房休息。

一路上,小月都小心翼翼地拉著陳渝的手。陳渝正對穿越之事有些鬱悶,便讓她到前邊打著燈籠帶路就好。

“小姐,你......你醒了?”小月欣喜若狂,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道。

“嗯,隻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陳渝抬頭看天,銀河清淺,月色皎潔。她忽然想起,貌似古代官員失職有連坐製度,最常見的是本人流放充軍,妻女充當官妓或者賣給披甲人為奴。

一朝穿越,還沒吃遍各色美食,賞盡四美景,就要去邊關吃沙子當奴隸,或者在妓院裏屈辱的過一輩子,上天對她也太殘忍了些。

坐以待斃向來不是陳渝的作風。

“小月,你悄悄去請老爺過來一趟,別被夫人發現了。”

“好,小姐你等著。”小月看自家小姐如今神誌恢複,別提有多高興了,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