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完結惹(1 / 3)

兩個人很快等到了聶伽驀和她的傀儡術師團。

可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緊隨其後不遠浩浩蕩蕩追趕著的一大隊傀儡兵。

站在城牆上看過去,隻見聶伽驀他們披著鬥篷,衣角在馬蹄揚起的塵煙中獵獵作響,而那些傀儡雖然動作並不十分迅捷,卻以極其可怕的聲勢壓境而來。

若說為什麼這麼遠還能輕易判斷是傀儡而不是有著自由意識的活人,隻因為那一大堆之中既有頭頂犄角的魔族、毛絨雙耳的妖族,也有麵色青白的鬼族,乍一看就知道種族各異;更因為他們之中有不少非但衣衫襤褸,甚至有的連皮肉都已經殘缺不全,露出內裏已經風幹後帶著詭異光澤的內髒肌理或是骨骼來……

這不是一般的傀儡。

是不知道從哪裏的亂葬崗中被強行喚醒的行屍!

“嗚哇哇哇!斯彤救命!”聶伽驀駕馬疾馳,抬眼大老遠瞧見城門牆上有人,也不管對麵是誰,就哭喊著求救。

這後頭的傀儡實在太恐怖了,哪怕是擅長操縱術法如她,哪怕是跟在小夥伴身邊曆經百戰、見識過不少可怕的場景,也架不住這從數量上直接壓製導致人精神汙染,san值狂掉的架勢不是?

李斯彤看著也覺得那後頭遠遠看過去密密麻麻、人頭攢動的行屍傀儡們實在辣眼,鼻頭一皺硬是強擠出來精神力來,在聶伽驀隊伍後方、距離城牆外一百米開外的地方憑空召喚出山岩,形成岩牆,暫時將那些可怕的東西擋在了另一邊。

城牆門開,聶伽驀看到了久違的小夥伴,便立刻迫不及待從馬上一躍而下,一手一個死死摟住了他倆。

“嗚嗚嗚打仗真的好可怕!再也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了好不好!我也想像你們兩個一樣,一直一直都並肩作戰,不分開啊啊啊!”

雖然姿態造作,但卻是真情實感,聶伽驀對著他們撒嬌。

可情緒那麼激動,剛剛又才經曆了那樣驚險的逃亡,粗神經如她壓根兒沒發現自己摟著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僵硬了一下,誰都沒有立刻接話。

好歹也是負責帶隊的小隊長了,聶伽驀冷靜下來後指揮術士團團員們跟城內的人去安置休息,自己則繼續與李斯彤他們敘舊。

“不是我慫啊,一具兩具行屍什麼的都好說。可你們也看到了,那是精神汙染啊。術士都是耗藍的,可我們精神力被那玩意兒整得直線下降,真的抵不住啊抵不住……”她可憐巴巴眨巴著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賣萌賣慘,可惜作為人偶而生自然是擠不住真的眼淚來的。

夏邇一如既往地沉默,而李斯彤看著那道攔在城牆外的石牆,神情並不舒展。

一如之前在妖界邊境與傀儡們遭遇時那樣,岩石隻能攔住它們一時而已。用不了多久,無論是壘起人梯,□□而過,還是兜個一圈,再繞回來……總而言之,這些死心眼的死東西總還是會排除萬難,兵臨小穀子鎮城下的。

她正想著要怎麼盡快解決好外患,下意識轉頭詢問地望向夏邇。

他畢竟跟在娜蒂斯身邊過,是否對其傀儡術的能力知道多少——

少年下意識低下頭來回看,卻親眼看著那雙本來寫滿疑問的眼眸陡然像是過電一般,目中星眸刹那間一晃,轉而沉暮便毫無征兆地籠下。李斯彤眼睛雖然還睜著,已經毫無生機一般直挺挺膝下一軟,整個人直挺挺衝著他胸口砸了過來。

夏邇幾乎是立刻雙手叉著她的胳膊,把人接住。

“斯彤!斯彤,你怎麼了?斯彤,你醒醒,你別嚇唬人啊!斯彤斯彤!”聶伽驀根本來不及消化這樣的變故,大喊著李斯彤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把人叫醒。她手忙腳亂,下意識從夏邇硬塞過來的手裏接過人,還在一個勁兒搖著李斯彤。

可少年拔腳就走的反應,她也蒙了,伸手一抓衣角拽著不放:“夏邇!你要去哪兒?”

回答她的是一成不變的沉默。他甚至頭都不回,執拗地仍要往前,任憑自己破舊的運動背心下擺被攥得拉出好長。

像是鐵了心地要將她倆棄之不顧

“夏邇!”聶伽驀驚異不已,歇斯底裏地吼出聲,“斯彤現在這樣,你還去哪兒!你要去幹嘛!”

少年去而不返,獨留下聶伽驀摟著癱軟無覺的李斯彤喊得歇斯底裏。

大喊大叫很快引來本是讓開一段距離方便三人敘舊聊天的魔王衛兵,見到聖女忽然昏厥自然沒人怠慢,大家幫忙抬人回到驛館,可不巧,魔王竟也正為別的事有些焦頭爛額,聽聞李斯彤忽然沒了知覺後更是火上澆油。

阿爾芒德臉色從愁眉不展轉變為失魂煞白,眼睛隻盯著被安置到床上躺好仍舊絲毫不對外界刺激有反應的她,那雙本像是為了親吻而生的唇瓣頓時血色全無,甚至一直微不可察地不住顫抖著。

他問聶伽驀怎麼了,那紅發女卻一反常態,豈止沒有嘰嘰歪歪,更是哭唧唧地半天屁也打不出半個來,隻是一直伏在床畔捏著斯彤的手淚流不停。

魔王耐著性子,壓下怒氣問:“那狗去了哪兒?”

聽人問起夏邇,聶伽驀身子一僵,抽泣也止了一刹,但很快又繼續下去,始終還是搖頭,一句“不知道”。

那就是逃了。

剛剛魔王煩惱的,便也是關於逃跑。

逃跑的不是別人,正是一早大搖大擺前來還一副興師問罪架勢的鬼王和他的隨從們。這位君王被冥火嚇昏過去後再轉醒,第一反應就是帶著手下逃之夭夭,顯然對冥火有著極大的陰影,竟連親身女兒還被扣押一事都拋諸腦後,甚至也不管自己的城池被不相幹的人接管,滿腦子隻剩下離那可怕的災禍之火越遠越好一件事而已。

逃跑,那狗逃了,拋下曾與他出生入死、甚至遭遇他屢次叛變也沒有趕盡殺絕,還一直試圖求情的李斯彤,自顧自地跑了。

想到這裏,阿爾芒德垂眸再看平躺著的李斯彤,她白淨的小圓臉無知無覺,眉目舒展,一如既往地好像沒有什麼煩心事能夠將其困擾一般,十足十的一個傻瓜……

他想著,卻又下意識胸口一哽,鼻頭泛酸。

傻瓜,你到底怎麼了?別睡了,快一點醒過來。

小穀子鎮最牛掰的醫生來看過,卻說完全看不出來是哪裏出了問題——床上的少女看起來根本就是普通的酣睡罷了。

除開無論怎麼喊都不醒,之外。

跟隨聶伽驀一道而來的傀儡術師中有兼修其他咒術的能人,在醫生斷言找不到病根後被魔王一行請來看過昏睡的聖女,搖搖頭可算給了準話:“這是咒術所致,可能致人失智昏迷的咒術千千萬。隻有找到對應的咒術才能解除……”

魔王怔然,但很快就渾身散發著冷戾的氣息,轉身疾步走了出去。

聶伽驀見多了在人間界木愣愣跟在李斯彤身後的阿爾芒德,見多了回到幽魂界也一直並沒有可以散發君王威嚴的阿爾芒德,唯獨沒有見過此時這個殺氣幾乎可以化為實物的魔王。連她都被鎮住,沒敢開口亂說話,隻眼睜睜目送離開才喃喃道:“解決不了問題甩手就走的毛病,是個男人都有還是怎麼樣?這一個個的……”

阿爾芒德當然不是解決不了問題甩手走人的。他是去找製造問題的人。

而與此同時,夏邇已經在他前往的目的地,順服地跪趴在地上,向剛剛從牢籠裏走出來的娜蒂斯恭敬地表示忠心。

鬼公主沾滿泥汙、頭發散亂的狼狽形象,還有那牢房木欄外一直通往石籠下方的新鮮土坑,任誰一看都能明了,這位麵露倨傲的反派是如何從重重防備下逃脫出來的。

她嫌棄地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看向腳邊的少年也絲毫沒有感謝之意,反而滿滿的,全都是鄙夷。

踩著高傲的步子才走到牢房的門口,麵如煞神的魔王也正氣勢洶洶趕到,攔在了鬼公主的去路上。

他並不意外她已經從牢獄中逃脫這件事,隻是怒火中燒,一張臉滿是戾氣,不由分說直直舉劍劈了過來。娜蒂絲不犯怵,不緊不慢閃身一讓,身後一個黑皮膚的少年便壓低了身子迎了上前。

阿爾芒德抬眸一看,那少年不是應該亦步亦趨跟在李斯桐身後、剛剛卻偏偏不在的夏邇,又能是誰?

他本就一股怨氣堵在心頭,現在看到對方更覺得怒火直竄到了顱頂,登時咬緊了牙關將本來被對方短劍接住的劍刃又壓下去了幾分。

魔王起了殺心。

無關乎謀略和成敗,也與幽魂界億萬生靈的存亡不相幹,一個向來溫吞的靈魂仿佛被烈火點燃了般。冰綠色的眼眸此刻也被怒意染得通紅,仿佛沁出了血淚。

即便不開口,兩個男人間也彼此心知肚明。

魔王認定了,害李斯彤無端陷入無意識狀態的罪魁禍首就是夏邇。

除了這家夥,不會有誰比他更方便下手。

麵對極端惱怒的質問眼神,夏邇一點兒也不急於撇清,隻是在這激烈的交戰之際竟還垂下了眼睛,低眸不看魔王。

阿爾芒德恨極,麵目猙獰地抽回劍刃,在夏邇交叉相抵的兩把短劍劍峰之上直直拖拽出四濺的火星。他是蓄力要再當頭劈一劍下去,餘光卻瞥見一旁的娜蒂斯正躡手躡腳,鬼鬼祟祟要逃狀。

如果說夏邇是傷了斯彤的刀,娜蒂斯就是那持刀的凶手。

阿爾芒德怎麼可能放走她?

可沒等他出手阻攔,讓人意外的是那隻本該為她生為她死的忠犬卻已率先轉身,將自己後背隨意地留給魔王,而一雙短劍的其中一把利刃毫不猶豫抵到鬼公主白皙細嫩的脖頸上。

“你要去哪裏?”黑少年嘶啞的嗓音從喉頭艱難擠出來。

娜蒂斯眉梢一挑,鄙夷地笑著側身又要逃,這一回魔王也從後麵趕來,又一把冰冷的刀刃抵著她。她這才麵露一絲慌亂,可還是似笑非笑著用威逼的眼神死死盯著夏邇。

就像是永遠不知道要倒向哪一邊的牆頭草般,下一刹,夏邇竟再次將刀刃轉向了魔王。

錚錚劍刃碰撞,鬼公主借機又一次逃離。

而這一次,她順利得逞。

跟隨魔王而來的手下們在她掌心躍起的小小黑色火焰淫威震懾下,無人敢攔。

阿爾芒德咬牙:“夏!邇!”

“你聽我說……不要逼她太緊,如果你不想傷到斯彤的話……”黑少年壓低了聲音,幾近哀求。卑微到地底的姿態更讓魔王齒冷。可偏他下一句又說:“你還是快些去斯彤身邊守著,防止娜蒂斯再臨時起意要直接傷害她。”

“放走娜蒂斯,我去守著斯彤,那你呢?放你走?”阿爾芒德簡直快要笑出聲來,“你當我蠢?”

夏邇噎了噎,正要再說話就被打斷:“可別說你是為了牽製娜蒂斯。”

他怔愣一瞬,立在原地。

魔王懶得多說,隻是丟下一個冷然嘲諷的笑,就轉頭離開,長臂一揮對著那些手下怒罵:“一個個貪生怕死,還不去追!”

說著,他就自己衝到了最前。

夏邇從愣神中緩過來,也想跟著一起追出去,可牢房門外那波魔王兵跟著魔王離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門畔顯露了出來。

四目相交,很顯然,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滿是意外吃驚。

“夏邇……”聶伽驀難以置信,“你真的……背叛了我們嗎?”

夏邇沉默地低下頭,可他並沒有耽擱太久就重新抬起臉,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睛定定望過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