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意義?
她得的這個癌症,治愈的概率太低,受的痛苦挺多的,她剩下來的時間,隻想快快樂樂的。
如果老天爺給她麵子,讓她能多活一段時間,她就能多等司北一段時間。
見葉佳一直不開口,方城帶了幾分急切:“你現在住在哪裏?”
“你不知道嗎?”
葉佳反問他,看他的眼神裏帶了幾分了然,“我一出來你就知道了吧?方城,你不敢來見我對不對?”
方城瞬間就熄了火。
他現在功成名就,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點功成名就裏,有幾分是踩著眼前的女人走出來的。
他們正說這話,方城聽到一聲嬌俏的笑聲,正由遠傳近,“方城,你在和誰說話?”
葉佳不僅跟著抬了一下頭。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穿著最新款的春季大衣,綠意盎然。
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
葉佳轉了頭,朝方城輕輕點了頭,走向早已等著的司南身邊。
“姐,那個人。”
司南幫著葉佳上了車,看向窗外兩個人的身影,忍不住開口,“和你真像。”
像到,都讓他誤以為葉佳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葉佳彎了彎唇角:“你也覺得像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我那個繼母生的妹妹吧,不過她應該不知道我,我們從小就沒有怎麼見過麵。”
見葉佳說的這麼坦然,司南不由心疼:“那個人什麼意思?找你一個替身嗎?”
這句話之後,車內就是一片靜謐。
葉佳精神已經消耗的太多,見到方城之後,她雖然表現的雲淡風輕,可內心的波濤洶湧隻有她自己知道。
司北說的對,如果放不下,如果還難以解脫,那就不要再見了。
葉佳想,她不去想著報仇,不去想著過去,讓她接下來的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吧。
-
老天爺照舊不放過她。
葉佳這天剛睡醒午覺,就接到了來自她那個父親的電話。
多年未見,曾經也不親密,葉佳一開始並沒有聽出來他是誰。
葉父很失望,他自報家門,語氣嚴厲:“我聽瑩瑩說,你去見方城了?你和方城之間,早就不可能了,你不恨他把你送進去嗎?”
葉佳不知道她過的用什麼表情來反應,骨子裏的倔強和下意識地抵觸,讓她反唇相譏:“既然你們都知道他是什麼人,折進去一個女兒還不夠,還要再折一個?”
葉父沒有想到葉佳嘴皮子這麼厲害,敢對他這樣說話,聲音不由提高了許多:“你知道什麼!方城不喜歡你,但對瑩瑩那是極好的!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去做。我這雙眼睛還是那個分辨出來的,再說。”
葉父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你進去之後,方城把他手裏的股份給了葉家一部分,現在他公司做得不錯,在燕平也數一數二,你知道這價值多少嗎?我勸你不要再去打擾方城和瑩瑩了,你要是缺錢,我給你一大筆,你去國外轉轉吧。”
葉佳不知道她是怎麼掛掉這個電話的。
腦子裏除了覺得荒唐以外,她也不知道該恨誰。
每一個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好像都沒有錯。
她歎了口氣,給自己衝了止疼藥,葉父知道那麼多,卻連問一句她在裏麵過的好不好都不曾。
也是啊。
葉佳擦了擦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滲出來的眼淚,看著手機上轉過來的幾百萬,唇角終於扯了扯。
她把錢存好,和房產證一樣,都放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上麵寫著司南司北收。
等到她不行的那一天,最起碼她還能給兩個人留下些什麼。
司北有能力,有了資金,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哪怕不做生意,這些錢也夠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葉佳收拾好東西,給司南打電話:“我打算去國外呆一段時間,走之前,我想去見見司北姐。”
“好。”
司南沒有多問她為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也許在他心裏,也希望她能走出去,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天大地大,總有她容身的地方。
和司北聊了兩句,葉佳掉了眼淚:“我可能很長時間不能來看你,我要去國外住了。”
她沒有瞞著司北,不告訴她真相,她是不會相信的。
司北沉默了一會兒,說:“那行,你保重身體,等我出來了,我就去找你。”
葉佳點了頭:“你記得讓小南過來看你,我會和他多聯係的,你·······在裏麵也好好的,不要忘了我。”
葉佳收拾好行李那天,是春分時節,小區裏麵的杏花桃花開了一地,南風一吹,飄飄灑灑一地。
葉佳看的有點呆,她在裏麵很久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美景,春天果然是一個有希望的季節。
她看向司南,說:“我死了之後,記得給我多放兩束花。”
“姐!”司南不滿,“你不要瞎說。國外醫學發達,你肯定會治好的!”
葉佳嗯了一聲,又吹了一會兒風,也不知道是在等什麼,最後笑著說了一聲再見。
燕平再見。
她在心裏默默想。
-
葉佳到底沒有走成,那天春分下雨,她在風裏吹的久了一些,在輪椅上搖搖晃晃不知怎麼就睡著了。
失去意識的前幾秒,她好像看到方城衝過來的身影,和司南激動嗬斥他的聲音。
很快,她的世界歸於一片安靜。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裏,輸液瓶裏的點滴不緊不慢的下來,血紅色的顏色,和整個房間都格格不入。
“醒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她的後方傳來,方城看得出來有幾天沒有睡覺,疲累地靠在牆上,正盯著她看。
葉佳動了動嘴唇,發現根本沒有力氣說出話來。
“你暈了過去,送到醫院做了手術,癌細胞全身擴散,術後出血太多,可能會覺得有些暈。”
葉佳轉了轉眼珠,沒有找到司南,方城已經走過來,蹲下看著她:“你睡了快一個月了。你看,外麵的柳樹早就綠了,花都開敗了。”
葉佳默然無語,看著窗外的梧桐樹,柳絮都飄散完了,梧桐花也開敗了。
她又錯過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下一次。
見葉佳沉默,方城有些慌,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問:“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有。
葉佳想說,她哪裏都不舒服,身體好像時時刻刻分解,然後又被重新裝好,看起來是個全乎人,但內裏已經能切的都切了。
她在想,葉家當初找的那個算命先生,說的還真準。
她果然就是個天煞孤星,連自己都克的這麼慘。
方城給她拿棉簽沾了水,給她掖了掖被角,用熾熱幹燥的雙手摸上了她的雙眼。
“我去叫醫生過來。”
他背過身,眼圈再一次紅了。
醫生過來的時候,葉佳又一次陷入昏睡,醫生看了看她的眼皮,說:“病人身體太虛了,能從icu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讓她多休息吧。”
其餘的,不過是耗著時間罷了。
方城嗯了一聲,等醫生走了,又坐到葉佳的身邊。
他想離她近一點。
他有好多話要對她說。
她剛進去裏麵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再沒有人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可能是沒有人給他特意煲粥煮飯,可能是回到家裏之後空蕩蕩的牆壁都有回聲·······
可木已成舟,他連後悔都沒有後悔的地方。
那個監·獄,無數次睡不著的夜晚,他都會開車到那裏附近,想著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
會不會不適應?能不能吃好飯?會不會恨著他?
一定是恨的吧。
方城去了那麼多次,卻從來沒有一次敢進去。
哪怕葉佳出來,他也隻敢讓人遠遠跟著。
他們之間,始終是他虧欠她太多。
安靜的房間內,除了醫院的消毒水味道,隻剩下葉佳身上散發出來淡淡的體香,曾經這個味道讓他想都不敢想。
現在鼻尖縈繞著,竟讓他生出來一種,就這樣下去也不錯的想法。
他寧願躺在那裏的人是他,那時候,葉佳會不會原諒他?
手機突兀的震動在房間內響了起來,方城直接關了機,連是誰都沒有什麼興趣。
在生離死別麵前,他沒有什麼好關心的。
沒多久,病房門吱啞一聲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