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無數條手臂在趙寧靜眼前林立。
“我想問的是,您為什麼沒有繼續研究量子引力?”
“我想問,您對學生有什麼要求?”
“我想問的是,您為什麼要離開普林斯頓,來我們學校?”
黎若穀在這裏抬起手,大廳裏一時靜默,他斜靠著講台,手裏把玩著激光筆,“這個答案你們或許會失望,我和很多人回來的原因一樣,是為了老婆。”
“啊”提問的人明顯對這個回答感到失望。
趙寧靜挑高眼角,望著黎若穀,看他怎麼說。
“我問你們,娶個老婆和發篇Nature,Science哪個容易?”黎若穀問。
“當然Nature,Science,多數人一輩子發不了一篇,但是人人都可以娶老婆。”
黎若穀笑了一下,“所以你們還太年輕,等你們交到女朋友再來說大話。我提醒你們,你們麵臨是男女比例10:1的嚴峻形勢。”
他的話引起哄堂大笑,那個學生撓了撓後腦勺坐下了。
黎若穀又接著說:“別以為娶個老婆很容易。我和我太太戀愛兩年,一直到她嫁給我的那天,我的心才踏實下來。那時我隻有一個念頭,這輩子已經別無所求。”
趙寧靜知道他是意有所指,禁不住淚光閃動。
黎若穀看了趙寧靜一眼,“今天就到這裏了。我太太在你們中間,你們有序撤退吧,給我們留出空間,小心別踩到她。”
學生中間像炸開鍋一樣,開始嚷嚷,“這就結束了?您這自由提問環節太敷衍了。”
“而且就是來顯擺太太的。”
“是誰您指給我們看看唄。”
黎若穀把玩著激光筆,好像沒聽見一樣,也不回答,眼睛牢牢地盯著一處。
大家都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立刻就發現,大家都在撤退,那個站直不動的人肯定是了。
那個在趙寧靜前排的學生後知後覺地來回看了幾次,才終於確定,立馬抱上筆和本子,貓著腰躥得比兔子還快。
大廳裏最後隻剩下幾個人。
黎若穀跳下講台,走到她麵前,“你怎麼會來聽報告?”
“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趙寧靜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黎若穀驚喜地說:“真的嗎?太好了!”
趙寧靜擰著眉頭,“你不是說你不在意?”
“我是不在意,可你每天都在為這事焦慮啊,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黎若穀攬過她的腰,低聲說道,“事不宜遲,你這塊心病越快解決越好,我們趕緊回家。”
“你不工作嗎?”
“出出汗我也能再工作。”
趙寧靜被他拖著走。在樓外正好遇到江遠平,兩人牽著手,停下來打招呼。
江遠平說:“你那個今年升上來的學生剛去辦公室找過你。”
“應該我讓他做的東西做出來了,”黎若穀說,“你那邊進展怎麼樣?”
“我那個學生還不太行,手把手的教,太慢了。”
“我招的博士後也一般。”
“博後就那麼回事,哪能讓你次次好運氣,招到個聰明的——我那個學生總有個問題解決不了,你過來看下。”
“什麼問題?”
趙寧靜望著說著話就越走越遠的兩人,再看看自己空空的手,習以為常地轉過頭,往家的方向走了。
黎若穀和江遠平一路思考著問題,不時交流兩句,又端著下巴繼續,一直到了辦公室門口,江遠平突然問道:“對了,你老婆呢?”
黎若穀猛一回神,“糟了!”
“你現在要回去嗎?”
“回去要生一頓氣,我討論完再回去,也還是生一頓氣——”黎若穀說著先進了辦公室,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行雲流水地寫起了公式,“我們開始吧。”
趙寧靜到了家樓下停車場,正好遇到季琉雙和另一個物理係教授的太太從車上下來,拎著大包小包。
“去超市了?”她正好空手,幫忙拿了兩袋。
“是啊,孩子今天送外婆家去了,趕緊去把該買的買了。”季琉雙說完,看她有點落寞,“你今天下班很早啊!難得下班早一點,幹嘛不去逛逛街。”
“也沒地方去,幹脆早點回家了。”趙寧靜說。
“這麼早回家幹嘛,這些男人不到你把飯做好,是不會回來的。你呀,趁著現在還沒孩子,自由的時候多出去透透氣。等有了孩子,那時候你就等於帶著一大一小,一點自己的空間都沒有了。”季琉雙說,“對了,尤其是周末,你別傻傻地陪著他在家幹活,跟朋友出去吃飯逛街,看看電影什麼的。”
趙寧靜想了想,還是為黎若穀辯護一句,“他周末也是為了我才沒去辦公室的。他在家工作,我出去玩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