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1 / 3)

霍讓來回奔波,一夜無眠仍舊精神奕奕,甚至覺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撲麵而來的熱浪都不再如以前那般,熱得讓人心煩意亂。

他洗漱出來,習慣性的光腳汲拉著木屐,停頓片刻想到什麼,暗自偷笑了下,又佯裝鎮定一本正經道:“黃貴,拿鞋襪來。”

黃貴偷瞄了他一眼,躬身領命當即吩咐下去,小黃門捧來鞋襪,他接過來上前,彎下腰伺候霍讓穿上了。

他站起來來回走動了幾下,扯著衣衫下擺盯著自己的腳,滿意地點點頭,又伸出手指比來比去,嘀咕道:“她的腳有多大呢?”

“可是不敢看啊。”

“這樣是不是太莽撞?”

“看一下應該不會生氣吧?”

“要是生氣了怎麼辦?”

“不行,要忍住不能看,不能惹她生氣。”

“生氣了要怎麼哄好呢?”

“她喜歡什麼蜜餞?杏的?棗的?還是烏梅的?”

“寫封信去問問她吧。”

霍讓走到案幾前,拿出紙鋪上又愣住了。

“不行,得自己去看去想。”

“眼見一切都是美好,妙不可言。”

“她的肌膚真是比宣紙還要白皙啊!”

他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出神望著條幾上擺放著的美人頸白瓷瓶,裏麵插著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外麵的花瓣白中帶著淡粉,像極了她笑起來的臉頰。

“你快回宮去吧,明日不用早朝嗎?”

“不用來回奔波,太辛苦也太危險。”

“來日方長。”

“真是美妙啊,每一句都如仙樂。”霍讓雙手覆上臉,快活得笑個不停。

黃貴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看得眼睛發酸,牙齒也跟著發酸,心裏更是酸得想哭。

黃貴伺候霍讓多年,以前他日子的艱辛困苦自不去細說,就算是他以前在笑,笑容也隻是虛浮在臉上。像昨晚他回來那般快活,像現在這般喜悅,黃貴以為,自己這一生都等不到了。

小黃門偷偷打了個手勢,黃貴臉色微變,耷拉著腦袋躬身上前,低聲稟報道:“聖上,皇後娘娘來了。”

霍讓仍舊一動不動,手緩緩從臉上拿下來,笑容退卻,隻餘眼尾泛著的淡淡紅意,又恢複成了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清。

杜琇走進大殿上前施禮,起身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慵懶地靠在軟塌上,麵無表情瞧著殿內金石地麵的某一處,像要把地麵看出一朵花來,半晌眼神都未移動半分,也未曾看她一眼。

雖然他向來如此,杜琇心裏還是難掩焦躁憤怒,話語中也未免帶出了幾分:“聖上,吳國大長公主的七十生辰快到了。她是難得的高壽有福之人,又是輩分高的長輩,我特意前來請聖上拿主意,該準備什麼樣的賀禮?”

霍讓掀起眼皮,斜了杜琇一眼。

她的眉毛太細,隻尖尖的一條,貼在眉頭像是一條難看的蚯蚓。眼皮太薄,眼裏帶著怨氣,他見過湖裏蹦起來的蝦,眼珠子突出來的模樣,跟她眼睛毫無二致。

臉上的粉搽得太厚,將臉孔塗得雪白,宮裏每年修葺時,工匠刷牆用的漿也是相似的手法。嘴唇太薄,唇尖抹了鮮紅的口脂,好似吸了血未擦幹淨嘴。

尤其是頭上的鳳冠,那麼繁複的珠子,一顆顆綴滿頭,比後花園湖裏的蓮蓬結的蓮子還要多。一襲朱色寬袖衫裙,肩批赤色百鳥朝鳳雲肩,套在矮瘦的身軀上,乍眼一瞧,還以為是哪家草台班子出來的伶人,穿上了不合身的戲服。

再加上刺目的紅,霍讓覺著不用點火,她隻待站在太陽底下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轟燃燒起來,如圓寂的高僧,那些珠子說不定還能變成舍利子。

霍讓將杜琇從頭到尾嫌棄了個遍,他深覺索然無味,更加不解。

杜家人怎麼會覺著,自己會如先皇那樣,見著女人都走不動路,送了這麼個人進宮來想承繼杜太後的富貴權勢?

不對,自己與先皇好像也差不多,不愧是親父子。不過自己比他品性好上千百倍,眼光好上萬倍。

自己看上的,可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女人。

霍讓翹在案桌上的腳換了個姿勢,涼涼地道:“你是皇後掌管宮務,連賀禮都不知該如何準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