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來了/(1 / 3)

許一盞感覺自己做了一個令人憎惡的夢。

她記不清自己最後宰了多少南洋人,也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倒下的,隻記得熱浪與冰河之間,似有什麼黑壓壓的影,駕乘長風,破開滔天火海,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熏風來至,春天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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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皖,梅川,長生齋。

長生齋素來幽靜清閑,即便時值鬧春,齋中也十分寂靜。

許一盞懵懵然地從噩夢裏掙脫,睜開眼,回了半晌神,才依稀辨認出眼前屋景,是她在長生齋中的臥房。

春/光盈盈、朝日融融。

溫融的日光從她臉上蜻蜓點水似地途經,許一盞被刺得微一閉目,下意識想起身,卻覺腹中空空,周身虛軟得很。

“嘩啦”一聲響,許一盞循著聲音望去,才發現數十尺長的鐵鏈,一麵接牆,一麵束在她的腳踝,鐵環內墊了幾層細軟的棉布。

......好熟悉的鐵鏈子。

這就是現世報啊。

一陣腳步聲徐徐臨近,許一盞舉目,見臥房門被人倏地推開,來者端著水盆,正是暌違日久的許七二。

許七二抬頭便對上自家師父審視的目光,驀一愣神,便飛撲過來摟住許一盞的脖子,水盆也丟在一邊,隻顧著撕心裂肺地哭:“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許一盞沒什麼力氣,差點被她再度撞暈過去,緩了片刻,才竭盡全力地抬起手,安撫似的拍拍她。

許七二抬起一張涕泗橫流的臉,忙不迭地爬起來,給許一盞遞來一杯熱茶。

許一盞喉嚨正啞,甚至能品出點血味兒,忙接過茶水一飲而盡。許七二則在一邊喋喋不休,止不住哭腔:“師父,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兩個月......梅川的大夫都沒本事,說你醒不過來了。幸好三思師兄請了好多名醫過來,江湖上有點名氣的大夫,全都被他請過來了。”

許一盞眼瞼微跳,沒應聲,心裏卻肉痛不已。

好小子,真是不把錢當錢看。

“——喔!師父你知不知道,三思師兄他好像是朝廷的人耶!有幾個大夫自稱是禦醫,和我們說話都鼻孔看人,對上三思師兄立馬就乖了!”

許一盞抿了一口茶,別開視線:“......不知道呢。”

不需許七二描述,許一盞已經能夠猜到褚晚齡大動肝火的模樣,多半是對她自作主張的怨氣,又隻能遷怒於一班可憐的禦醫們。

啊,突然也不是很想見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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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二叫了留守長生齋的大夫過來號脈,確定許一盞身子已無大礙,才笑嘻嘻地端來苦藥,按照醫囑伺候許一盞服刑。

許一盞擱下藥碗,想了想,還是問出忍了半天的疑惑:“玄玉島如何了?”

小姑娘接過藥碗的手不覺一顫,忙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師父,我先去洗碗,等下再來陪你。”

話剛說完,許七二便想溜走,卻聽許一盞笑了一聲,目光停在桌台擱置的一隻瓶上。

那隻經瓶相對小巧,釉質卻十分漂亮,細頸之間探出的一枝青翠,看著眼熟,許一盞不禁一樂。喵喵尒説

“許七二,”許一盞撐起身子,先前散不去的倦怠感都似一掃而空,“拿根鐵絲過來。”

許七二原地愣著,反應過來她是想強拆了腳上的鎖鏈,結巴道:“師、師父,三思師兄會生氣的。”

許一盞笑吟吟地:“那你幫我用嘴把它啃開。”

許七二摸出一枚鑰匙,義正詞嚴:“但我肯定更聽師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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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春和景明,但靜得蹊蹺。

許一盞甫一走出臥房,便見自己往日練武的庭中肅立著一行僧人,足有四五個,齊著僧袍,向她一禮,眉間十足的悲憫之色。

不清楚這些禿頭暗衛是在例行地同情世人還是單獨同情她,許一盞拂開石案上的落花,一屁股落座,枝葉縫隙間遺漏的參差碎光落滿襟懷,她懶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轉頭望去:“我能出門嗎?”

僧人中走出一名,禮道:“阿彌陀佛。公子體恤齋主,恐齋主舊傷發作,若無必要......”

許一盞打斷他:“有必要。”

僧人:“......”他自然而然地一改口,“可等公子回來齋中,再做定奪。”

許一盞默不作聲,僅眯著眼望他。

可恨她尚未痊愈,動武未必能速戰速決,許一盞隻能先恐嚇道:“你可知道太子太傅許輕舟的品階?”

僧人不動聲色:“您說的可是安南侯?”

許一盞眉梢微抬,來了興致:“安南侯?幾品?年俸幾何?封地在哪?”

僧人道:“安南侯在戰中厥功甚偉,已卒業往生。”

許一盞:“?”她看向一旁麵如土色的許七二,“他是在誇安南侯嗎?”

許七二合眼,低聲道:“師父,他意思是,剛死。”

許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