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如絲,秋波蕩漾,年輕美貌的女子盈盈淺笑著看向銅鏡中的自己,一雙如水的眸子裏光華流轉。
她抬起纖纖素手,拿起梳妝台上的檀木梳子,不緊不慢地在如墨發絲上來回梳著,悠然而慵懶。
外麵漆黑一片,閣樓的窗子開著,有風過,燭光一晃,將她的背影拖拽得有些可怖詭異。
“好美的一雙眼睛啊……”
一個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聲音難辨雌雄地彌散在整個屋子裏,幽幽地,似是煙霧一般無處不在。
乍然聽到溢美之詞,傾城絕世的女子禁不住宛然一笑,但那笑意還未在唇角散開,她便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身子猛然一抖,半晌才顫著聲音低低地問道:“誰……”
她沒有勇氣回頭,隻能瞪大了眼睛望著麵前的銅鏡,但裏麵的景象一如往常,毫無異樣。
以為自己隻是出現了幻聽,她拿著梳子的手拍了拍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但還是心有餘悸地忍不住回頭去環視四周。
忽然,紅色的花瓣漫天而落,暗紅蔓延,似是落花時節時的花雨般決然而悲涼。
她抬著頭,有些看呆了,一朵花瓣悄無聲息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拿下。
眼前,一雙冰涼的手突然覆在了她的眼上,冰寒徹骨。
眼前驀然一片漆黑,她“啊”地一聲慘叫,劃破了靜謐的夜。
萬芳樓位於晉安城最繁華的地段,若在往日,此時該是如同街市初上的華燈一般熱鬧非凡,但今晚卻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偶爾傳來出來的幾聲哭號聲淒慘而刺耳。
遠遠地看見官府的衙役過來,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鴇春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任由成群的姑娘圍著她勸解:“哎喲我的女兒啊,你怎地話都不留一句就走了呀……”
一個一襲藍衣的男子長身玉立舉步而來,麵容俊朗而冷厲,一雙英氣郎朗的眸子黑白分明,眸光一起一伏都透著震懾人心的魄力。
聽到春娘呼天搶地的幹嚎聲,他神色未動,徑自上了樓,隻是淡淡地看了看身邊的人。
見他一瞥眼,身邊緊跟的另一個與他年紀不相上下的男子便會意上前,啪地一聲將手中的聚骨扇合上,在春娘麵前蹲了下來,原本陰晴不定的臉上揚起了幾分笑意。
春娘正拿著帕子捂著臉大哭,發覺有人走了過來時透著指間的縫隙朝外看,見眼前人是個笑意和善的英俊男子,眼睛不由得一亮,不由分說便撲到了他的懷裏:“哎喲,官爺啊,我的女兒死得好慘啊,連句話都沒留就這麼走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那男子也不氣惱,反而眉目含笑地順勢將春娘擁在了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好生勸慰,言語中盡是風流:“美人兒莫哭,想讓個死人與你說句話還不容易,我大司門有的是這樣的能人,不如讓她今天夜裏就去房中找你,如何?”
春娘嚇得一顫,慌忙從他的懷中掙出,慘白著臉將滿是脂粉香氣的帕子甩到了他的臉上,嗔怪道:“死鬼就會開玩笑,莫不是想嚇死奴家……”
許飛亭哈哈一笑,拽住春娘的帕子稍一用力便又將她攬在了懷裏:“美人兒這麼說可是錯怪在下了,在下怎麼舍得你死呢。”
“大人眼裏向來隻有夏泉那丫頭,若非今日是這丫頭出了事……”春娘軟軟地癱在他寬厚的胸懷中,雖然眸中難掩驚懼,卻還是趁機撒嬌道,“奴家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這個死鬼呢。”
眸底略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到的驚疑,許飛亭疼惜地將她扶起,撫著她珠圓玉潤的雙手心疼地問道:“可是嚇壞了吧?”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溫柔,春娘的淚水這次竟當真奔湧而出,滿腹委屈地嗚咽道:“上個月是冬雪,這個月又是夏泉,再這樣下去,我這萬芳樓可就要關門大吉了。官爺啊,這凶手可什麼時候才能捉到,這裏的姑娘可都嚇破了膽子,連客人也寥寥無幾,若是我們都死了,官爺以後可去哪裏尋樂子?”
“是啊,這以後本公子可去哪裏尋樂子……”許飛亭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句,微微蹙了蹙眉頭,掃視了一周後,目光在了角落中一個衣著粗布衣裳的小廝身上頓了頓,臉上很快恢複了方才的憐香惜玉之色,溫柔道,“在下就是心疼你,所以這次才特意親自過來。美人兒,你好好想想,夏泉出事的時候,可是有人瞧見了?”
許是因著他的柔情相勸,春娘的心情顯然平靜了許多,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目光在聚在大堂中的姑娘們身上迅速掃過,最後指著那個垂著頭站在角落裏的小廝道:“有,容哥兒是第一個進去的,還受了傷。”
許飛亭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她所指的人正是那個小廝,眸中多了幾分戒備。
他穿著一身灰白的粗布衣裳,濃黑的頭發高高挽起,插著一支漆黑如墨的木簪子,利落而樸素,在珠環翠繞的鶯鶯燕燕中毫不起眼又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