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娃父母死得早,前年爺爺又去世了,給他留下三間破屋一條小船。破屋不值錢,小船可是件頂稀罕的玩意兒。然而在鎖龍溝,太稀罕了的東西同樣不值錢。楊二娃把破屋交給老黃狗看管,把小船往屋側的水庫裏一扔,就算完成了繼承遺產的程序。他沒有了約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經常三五天不回家。老黃狗無聊透頂的時候,就跳上停泊在水庫邊的小船,東嗅嗅西望望,在懷念老主人中打發日子。
突然有一天,楊二娃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這個女人老黃狗認識,她叫陳小妹,半年前嫁給了鄰村的李大頭。在那場婚宴的桌子下麵,老黃狗一口氣啃了十八根骨頭,徹底解了一回饞,所以記得非常清楚。至於楊二娃是如何把她搞到手的,或者陳小妹是如何把楊二娃搞到手的,老黃狗弄不明白,也沒有那份閑心。它感到高興的是,楊二娃從此不再夜不歸宿,陳小妹整天呆在家裏,它有了一個真正的家,不再被鄰居家的黑母狗瞧不起了。
日子過得飛快,眼瞅著陳小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楊二娃又喜又愁。山裏人生活艱苦,別人窮得叮當響,楊二娃是窮得響叮當。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別說增加營養,家裏連糧食也快沒了。楊二娃無法可想,隻好每天上山打柴,然後背到鎮上去換兩個油鹽錢,勉強支撐著過日子。陳小妹每天吃著鹹菜下稀飯,也毫無怨言。
這天鎮上趕場,楊二娃一大早就背了一大捆木柴去賣。運氣還算不錯,很快賣了一個好價錢。他手裏攥著血汗錢,打算買點豬肉就趕快回家去,老婆還在家裏盼著呢。
就在去肉市的路上,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使勁一拍,楊二娃回頭一看,原來是以前一起鬼混的三毛子。三毛子扯著鴨公嗓子說:“二哥,好久不見了!走,咱哥倆喝茶去。”
楊二娃連忙推說有事,三毛子不高興了,一張馬臉頓時拉得比驢臉還長:“嫂子不準你我往來,我也沒怪過你;現在嫂子不在這裏,你還這樣推三阻四,看來你也嫌兄弟的錢太髒了,是不是?”
楊二娃被他說得開不了口,又見時間還早,隻得隨他進了旁邊的一家小茶樓。三毛子要了兩杯苦丁茶,兩人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閑聊起來。剛聊了幾句,門口又進來了兩個小夥子,同三毛子打起了招呼。三毛子向楊二娃介紹說,這兩位兄弟一個姓牛,一個姓馬,來自山裏另一個小鎮。兩人聽說眼前這位瘦猴一樣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楊二娃,連走上前來一抱拳:“久仰楊哥大名,如雷貫耳!”楊二娃一聽這半文不古的套話,明白他們也是“三隻手”,於是淡淡地哼哈了一聲,愛理不理。倒是三毛子對兩人很熱情,邀請兩人一起喝茶。
兩個家夥愣頭愣腦的,似乎一點也沒看出楊二娃的冷淡,喝了半杯茶,姓馬的便興衝衝地提議:趁著現在涼快,玩一圈牌怎麼樣?楊二娃連忙聲明自己不玩。兩人也不勉強,讓店主拿來一副紙牌,就和三毛子玩起來。
楊二娃知道三毛子的牌技很差,不禁暗中替他捏了一把汗。然而幾局下來,楊二娃發現那兩人更差勁,拿牌笨手笨腳,出牌錯誤百出,片刻工夫,三毛子居然贏了一大堆錢,樂得合不攏嘴。楊二娃看得兩眼發直,心想要是自己這樣具有“專家水平”的人出場,這兩個混小子不把內褲都輸掉才怪!
三毛子似乎看出了楊二娃的心思,勸說他加入進來,同時暗中遞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這兩個傻瓜的錢好羸。那兩個人希望多一個人能換換手氣,也眼巴巴地望著他。楊二娃一時鬼迷心竅,欣然答應了。他憋足了勁兒要通吃三家,一上場就不斷加碼,一口氣連贏四局。正當楊二娃飄飄然的時候,從第五局開始,風向突變,另外三個人中總有一個人搶先他一步胡牌。四人鏖戰了整整一個上午,楊二娃使出渾身解數,還是輸多贏少,他那點可憐的血汗錢輸光了,還向三毛子借了一百多元。
楊二娃滿心懊喪的同時,也覺得有些蹊蹺。接下來他一邊打牌,一邊暗中觀察,終於發現了一些奧妙:比如起牌後,他們三人中有誰咳嗽一聲,最後必定是那人胡牌;打牌時,那人看似無意中捏一捏耳朵,其他兩人就出某一張牌;摸一摸鼻子,就出另外一張牌……楊二娃恍然大悟: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