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袖從來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姑娘,她小時候過得苦,懂事時家中已有四子。上麵的大姐姐早早便賣出去為人奴婢,饑荒年家裏養不起太多的孩子,隻好也賣了她換米糧。
在她的心裏,好東西就是要藏起來的,生怕丟了壞了。
和真正放在手中,每天隻拿出來瞧瞧卻又覺得舍不得。如是幾日,她終於還是將那對鐲子帶上,還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衣袖中。
坐在火爐邊剝蓮子的蘇雲錦眼尖,一眼便瞧見了她的那對新鐲子。
此時見之,擠著眼睛笑道:“白荼給你的謝禮啊。”
東袖下意識的一紅臉,沒有急著回答。皇後娘娘從來聰明,什麼都猜得到,果然,她剛一帶出來便被皇後娘娘瞧見了。
東袖低著頭:“是謝禮,娘娘可別笑我了。”
“我這哪裏是笑你啊。”蘇雲錦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笑眯成了一條縫:“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多大的情分呢!”
東袖沒讀過多少書,隻是略識得幾個字,原本不知道這對鐲子是什麼含義。
而今聞言,抖手便要脫:“我不懂啊,我這就送回去。”
“收了的東西哪有送回去的道理?”蘇雲錦倚著臥榻坐起來:“東袖,把錢莊和醫館的賬本兒拿來我瞧瞧。好些時日沒有出宮了,也不知道外麵怎麼樣了。”
東袖連忙將賬本兒全都送了過來,又在蘇雲錦的膝前給她置了一張桌案免得她彎腰。
“娘娘,穆小王爺偶爾也是會來聽朝的。您若是擔心,不如將穆小王爺喚來問問?”
穆王?蘇雲錦聽了這個名字便開始搖頭直笑:“穆王來上朝都是陛下三催四請將人請過來的,恨不得一下了朝便往外飛跑呢。”
東袖聞言也跟著笑起來。
……
時間一天天的過,不出所料,未到約嫁公主的日子,草原六十四部果然開始在南境屯兵。
南境都護率兵力阻敵軍來襲,折損九百餘人才保城池無虞。
雖如此,依舊被劫掠了不少的糧草鹽巴,綢緞和青壯男女。
朝中震驚與南境竟真敢撕毀先帝盟約,之前力勸新帝下嫁長公主,以保兩國永結秦晉之好的臣子這回都沒了聲響。
好在沈言璟早有打算,糧草轍重,兵馬和大軍都已經集結完畢。草原六十四部毀約,倒也不算打的沈言璟措手不及。
啟正元年十月二十四,大梁兵馬集結,直抵達南境。
往日裏從不早起的蘇雲錦難得起了個大早,兩個大宮女將早已經做好的華服替她一件件的搭配上,又戴上繁重的鳳冠發飾,與新帝同登烽火台犒軍。
“烽火台百餘級長階,娘娘現在身子重,皇上當真不該讓您去的。”東袖擔憂的道。
一旁的清弦選了一對圓潤的東珠耳環替蘇雲錦帶上:“新帝登基,犒軍正是昭示地位的方式,娘娘自然要陪著了。初春時陛下還要東巡泰山封禪,屆時娘娘七八個月的身子更是不好勞動。”
“趁著現在身子尚輕,這犒軍自然是要去的。”清弦道。
蘇雲錦也跟著道:“清弦說得對,四個月就覺得身子重,那七八個月的時候可怎麼辦?大梁風雨飄搖,我之前就說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娘娘可切莫這麼說,小皇子什麼時候來都最是時候!”東袖忙道。
蘇雲錦再沒多言什麼,隻是由二人攙扶著坐入轎攆之中,前往烽火台。
沈言璟早到了一步,此時正在殿外等她。見蘇雲錦一身華服,明豔動人,連忙上前牽住了她:“這鳳冠華服太重,你若是覺得累,一定要同我說。”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嗎。這點兒重量對我來說,還不算什麼。”蘇雲錦伸手拂了拂被鳳冠邊沿壓痛的額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