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璟道:“太史令覺得,此時不打草原,如何振我大梁新君之威?”
“皇上畢竟剛剛即位,這國與國之間的邦交,還需徐徐圖之。而今兵困馬乏,皇上執意動兵隻會傷人傷己。”
太史令躬身一禮道:“更何況,遠嫁望舒公主乃是先帝在世時便定下的。現如今皇上不僅不履行婚約,還想要對南境動兵,著實讓人覺得我大梁皇室言而無信啊。”
沈言璟抬眼:“大梁今日加一個公主前去北燕,明日再嫁一公主前去南境。先帝唯二的兩個公主全都遠嫁了,日後若再有為難該當如何?”
“正所謂子承父業,公主食國之俸祿,自當為大梁百姓犧牲。如今陛下登基,陛下與皇後日後也會有嫡出公主……”
沈言璟抬袖,放在桌案上的奏折全都被他揮了下去。
青花瓷的茶盞落在地上,當啷一聲碎成了一地碎片,剛斟的茶落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還帶著滾燙的熱氣。
眾臣從未見皇上發過這麼大的火氣,一時間不敢言語,全都跪了下來。
沈言璟輕笑一聲:“太史令真當是好算計,不光先帝的公主,就連孤未來的子女也算計進去了。太史令這般有才能,怎麼不來坐這皇位呢?”
太史令聞言垂頭,但神色之間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陛下此言,臣實在是傷心。臣為陛下謀國事,陛下卻以為臣有不臣之心。”
“若人人自危,不敢直言,那日後誰又敢做皇上麵前的忠臣?”
忠臣?好一個忠臣。
白荼抬頭看了一眼屏風後的人影,還指望蘇雲錦能站出來勸一勸。沒想到屏風後的那個人巍然不動,就像是沒聽見一般,自己算賬算的倒是起勁兒。
沈言璟不過是氣了一瞬,便也坐了下來。
名門世族從來如此,代代傳承下來,皆功高震主。沈言璟出身不好,有沒有外戚幫扶,自然要受這些朝臣的夾板氣。
這個皇帝做的,委實沒什麼尊嚴。
大梁內憂外患,不僅要對付四境之鄰,還要謹防著這些朝臣,著實令人身心俱疲。
沈言璟垂眸冷靜了片刻,這才開口道:“白荼,著人擬旨,京城糧草短缺,著人從江南高價購入糧草,先充軍需之用。”
白荼和沈言璟配合的年頭久了,最知道陛下什麼心思。
此時聞言,連忙起身:“臣這就去辦。”
“等等,再擬一道聖旨。”沈言璟神情淡漠:“太史令為臣忠勇,仗義執言,孤心甚慰。著特封其獨女為康平公主,嫁南境草原六十四部和親,秋末便啟程動身。”
沈言璟剛一說完,太史令便徹底變了臉色。
他抬眸看著站在上位的帝王:“皇上這是何意?草原想要求娶的乃是先帝的公主,臣子之女怎能匹配草原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大梁的百姓,何嚐不是父皇的子女親人?”
沈言璟抬眼:“太史令忠心為政,現如今大梁剛好缺一個公主和親,太史令不會舍不得吧。”
世人皆知,太史令膝下七子一女,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小女兒。
甚至可以說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一直以來都想為女兒擇一個好夫婿。
而今沈言璟一句話便想要他這矜貴的女兒前往草原蠻荒之地和親,太史令怎麼肯?
殿內大臣皆不敢言語,這一次倒是太史令氣的臉色泛紅。
“皇上這是何意?臣為陛下謀,也是為了大梁的國祚安穩,也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現如今臣不過是說了幾句真心話,陛下便想要奪走臣的女兒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