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呢？”蘇雲錦放下手上的藥箱，伸手摸了一把放在桌案上的那半碗濃黑的湯藥：“藥冷了，東袖，拿去倒了吧。”
“屬下……見過皇後娘娘。”顧劍一條腿撐著地想要跪起來，可傷了的那條腿沒什麼力氣，卻是一頭栽倒了下去。
蘇雲錦也沒理他，隻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微微歪著頭，看著同樣垂首的顧劍：“不肯喝藥，不肯吃東西，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不想活了？”
顧劍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但不用想也知道，蘇雲錦將他的心思猜準了。
習武之人多少都會有些傲氣，且顧劍跟了沈言璟這麼多年，從來雷厲風行指哪兒打哪兒，是懷王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劍。
現在這把劍卷刃了，顧劍也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人的感情都是會漸漸變淡的，或許最開始沈言璟還能顧念著曾經的情分，好生養著他。
可五年十年呢？二十年呢？五十年呢？
餘生那麼長，這情分總會變成累贅。
蘇雲錦一隻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垂眸看著他：“陛下初登帝位，身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真正放得下心來能用的，也不過你，白荼順王幾人。”
“現如今你傷重，這也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這些世家大族對陛下新政的不滿。今日會拿你開刀，日後便是我，便是陛下。”
蘇雲錦道：“朝堂之上人心叵測，遠不如當初在懷王府時的那般容易。為了你的事，白荼跑了幾天沒合眼。你現在不吃不喝，就連藥也不肯用，如何讓沈言璟和白荼放心？”
顧劍歪歪斜斜的靠著床沿：“我沒有白荼的腦子好用，在朝堂上亦幫不了陛下，我……”
“跪好了。”蘇雲錦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人。
白色的寢衣上還黏著血，骨折的腿打著石膏，亦不自然的垂在一旁。
顧劍勉力的直了直身子，可傷得太重沒什麼力氣，更不敢抬頭看向蘇雲錦。
安靜的房間內不著一聲，東袖連忙上前去扶著自家主子，生怕她一怒之下有個好歹。
蘇雲錦聲音沉靜：“我是沈言璟的妻子，也算是你半個主母。而今禦史大夫與太史令等人做大，經此一事數名大臣下獄，朝中人心惶惶，沈言璟一時半會兒也沒時間來商討你的事。”
“我替他給你兩個選擇。”蘇雲錦道：“就算是手拿不了劍，就算是腿走不了路，你到底還是個會喘氣的。日後為陛下甄選侍衛，培植暗衛心腹，都是你能做的。你若願意，皇上必虧待不了你。”
“或是你覺得不想活了，也可以。今兒我送你一條白綾，給你找個房梁吊死。陛下自會給你爵位封賞，讓你死後也盡哀榮。”
蘇雲錦垂著眼睛看著顧劍：“不論你選哪一條路，都不算是辱沒了你的好名聲。禁衛軍都是些少爺兵，不過兩千人裏總能選出個忠誠穩妥的，你覺得誰來替你好？”
顧劍抿著唇，半晌，卻肩膀顫抖著落下淚來。
禦林軍兩千人，需得家中親眷有六品以上官員者方可入禦林軍。
這些少爺兵一個個全都是家世顯赫，不可一世之輩，誰都不肯聽人管教，更鮮少有吃的動苦的。
更多的，不過是想要在這禁衛營中鍍一層金。
日後不論是走仕途還是參軍入伍，都是個最好的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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