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恐懼。
她怕再也見不到他，她更怕他因她而鑄成大錯，落個千古罵名。
有淚水自眼眶溢出，可惜是在海中，她的眼淚流了多少，無人知曉。
她緊緊抿唇，壓抑著悲傷，一如往常。
她以為自己裝得好，卻不想被餘三歎一個熊抱，拉進他的懷中。
手中的琉璃盞咣當一聲砸在地上，激起一片渾濁的泥沙。
“不準去！為師不準你過去！聽到沒有？”餘三歎有些失控，聲音帶著絕望，自喉嚨裏艱難的發出。
一字一句，將李清歡的心砸得生疼。
她不想去，可是，她有沒辦法。
她緩緩抬起手，回抱住他，白皙而溫熱的手掌心熨帖著他顫抖的背脊，輕聲道：“師父可曾聽過，一鯨落，而萬物生。”
餘三歎抱著她，一言不發，隻是聽到此言之時，身體不禁完全僵住。
“若我的死，可換世間安寧，能可換司音重生，那便是萬物生，便是……”她頓了頓，終是道：“死得其所。”
餘三歎終於放開了她，他的雙手鉗著她的雙臂，一雙桃花眼中早已沒了先前的多情風流之色。
此刻，他淺淡的雙瞳中滿是冰雪風霜，俊美近妖的麵容上終於有了些疲憊滄桑之態，那是百年來他都不曾表露過的模樣。
李清歡怔住，她有種錯覺，以前的師父一直在偽裝另一個人，而他如今在她眼前的模樣，才是真真切切的他。
“司音因我而死，我悔恨了千年。我絕不能，絕不能再失去你。我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師父，你清醒些！我不是司音！你愛的人是司音，不是我！隻有我消失了，司音才能活！”
她想提醒他，也在提醒自己。
可這提醒卻似乎都是徒勞，反而更是激怒了餘三歎。
他突然逼近她的身前，雙手捧起她的臉，毫無預兆地吻上了她的唇。
李清歡瞬間呆住，她睜大眼睛，盯著麵前倏然放大的俊美麵容，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似乎很滿意她片刻的溫順，唇角微微勾起，而後長驅直入，在她的唇齒間流連。
她被他吻得發暈，卻無力抗拒。
已感頭重腳軟之時，他終於放開了她。
他靜靜擁著她，如擁抱著這塵世間唯一能屬於他一人的珍寶。
但他又十分的怕，怕下一刻她就會消失。
李清歡臉頰通紅，她任他抱著，乖順得像隻小貓，貪戀著他身上難得的溫柔。
二人緊緊相擁，良久，餘三歎終於開了口：“無論是千年前的司音，還是現在的你，我都要你們活著。”
李清歡聽罷心中一顫，隻覺他的話不對勁，想要開口問詢，卻隻覺頭腦發昏，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她渾身無力，始知方才的纏綿親吻都是他的算計，他趁著她意識薄弱時對她下了催眠術。
眼前一片昏暗，失去意識之前，她隻聞他在耳畔低聲呢喃：
“小清歡，相信為師，我不會讓你消失的。”
“還有，我愛你。”
不要！師父，不要！
她在心中呐喊著，指甲紮進手心，滲出了鮮血。
她拚盡全力不讓自己暈過去，卻依然抵擋不住意識裏洶湧而來的濃重睡意。
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她徒勞地張了張嘴，終究陷入了深沉無邊的黑暗中……
***
餘三歎提著紫金琉璃盞，獨自來到了浮屠塔前。
此時，九層的浮屠塔已經被衝毀了八層，無數妖物在浮屠塔裏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亦有無數妖物因強行進入浮屠塔而死，妖物的屍體不斷掉落，而後漂浮在海中，被後來者當做食物吞噬。
黎子承似乎感受到自己身後有人駐足，他沒有回頭，隻是冷笑道：“連我的蝕骨妖陣都敢闖，不愧是迦葉尊者。”
餘三歎麵上無波無瀾，淡聲回應:“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些東西根本奈何不了我。”
他繞到黎子承麵前，將琉璃盞微微抬起，對著他輕輕搖了搖：“司音的七魄，都在這裏。隻要你現在肯罷手，我可以將這些都給你。還有……”他故意頓了一下，笑道：“還有那個小花妖，他也在這裏。”
聽到小花妖三個字，黎子承冷靜自持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你威脅我？”
餘三歎凝視著黎子承，道：“我是在救你。你應該清楚，一旦你將自己的軀體獻祭妖王，那你就不再是你自己，就算是司音複活了，她也不會原諒這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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