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1 / 2)

風有些利,吹在身上刀割般的冷。傅紫陌心中有些急,不知為何檀兒還沒回來。卻未曾留意,身後的大門被吹開一半,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

那影子腳步很輕,縱然風大,他手中的傘卻紋絲未動。影子走進她,將傘舉在她的頭頂,不自然地咳了兩聲。m.X520xs.Com

傅紫陌被嚇了一跳,這才回神。

“你來做什麼?”她舉目望向來人,本就素寡的鵝蛋臉如上了層霜霧,顯得愈發冷淡。

她此行,就是為了逼顧西畔簽下和離書,可她沒想到,這人會連夜趕來傅家尋她。

顧西畔打著傘凝目望著她鬥篷外露出的亂糟糟的碎發,不禁發怔,他從未見她如此狼狽形狀,此時鬱悶的心情莫名好轉了不少。

“我來陪夫人守靈,合情合理,如何不能來?”他冷笑,逡巡四周,目光在緊鎖的靈堂大門處輕輕掠過,眸光微閃,閑道:“這裏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

說這話時,他不知為何,生了惱意。

他是被自己母親逼著來勸傅紫陌回府的,顧家外強中幹,因此他與傅紫陌的和離書絕不能簽。他本來憋著一肚子火,可此時見傅紫陌被那繼母欺負,心中又無名有些不忿。

這情緒,他歸咎於與她幼時的“情誼”,但那“情誼”其實並不美好:

小時候,他背三字經時,她已經開始讀史。

長大些,他剛會作五言,她卻會作七絕。

再大些,他厭煩那些生意往來,瑣碎賬務。她卻在幼齡就撐起了整個傅家的家業。

她是遠近聞名的西塘才女。而他,隻是個外人眼中會做酸詩的紈絝少爺。

他嫉妒她的才華和能力,嫉妒到想要摧毀。

可她卻成了自己的妻子,他十分不喜她,打心眼兒裏排斥,可又無從選擇。

顧西畔自嘲一笑,將傘塞在她的手中,朝西屋走去。

也許,他隻是看不慣傅世叔的女兒被欺淩至此。又至少,傅紫陌對他們顧家有恩。

檀兒來時,見地上多了把傘。問了傅紫陌,才知是姑爺顧西畔來了。

“姑爺呢?”檀兒左右沒看到人影。

“進了西屋。”傅紫陌就著檀兒的傘點燃了火盆。

絲絲暖意撲麵,仿佛要將臉上的冰雪融化。她閉了閉眼,感覺身子有了溫度。

西屋的門開了,顧西畔領著胖乎乎的傅少爺走進了雨中。他給傅子恒穿得不少,活活包成了個團子,卻偏不給他打傘。不一會兒,孩子的頭發便濕透了。

傅子恒天生癡傻,哪懂他這姐夫的意圖,冷得縮著脖子跑向了傅紫陌。

“長姐!恒兒要抱抱!”

半大的胖小子撲向傅紫陌,撞得她一陣頭昏眼花。她哄著自己的傻兄弟,回頭冷眸睨著顧西畔:“你叫他過來做甚?他不過是個癡兒。”

傅子恒揉揉傅紫陌的臉,笑嗬嗬道:“長姐莫氣,姐夫叫我過來陪你燒火,他說火越旺,父親在天上就會保佑咱們!”他說罷,小胖手撿起地上的紙錢,一股腦的往火盆裏塞,一邊塞一邊大聲唱著兒歌。

果然,不到半刻,東屋有了動靜。頃刻間,燈火通明,柳氏睡眼朦朧地走出來,看到自己兒子衣衫盡濕,竟同傅紫陌一同跪在雨裏,不由驚怒。

她眼珠一轉,竟跑進雨裏抱著兒子哭起來,“傅紫陌,你欺人太甚!恒兒他才多大?老爺剛去,你便如此算計我們孤兒寡母?你按的是什麼心呐?”

傅紫陌停了手中的動作,緩緩起身,就著柳氏的嶄新的緞麵夾襖擦了擦手上的碳灰,挑眉嗤笑:“別演了,合府上下,皆是你的人,父親也去了,你演給誰看?鬼嗎?”

她聲音寒如湖底石,令柳氏不禁抖了抖。

顧西畔撿起傘打在柳氏頭頂,淡聲道:“外人皆道子恒弟弟癡傻,我看卻非如此。他肯半夜出來為嶽丈守靈盡孝,實乃難得的好兒郎。夫人當高興才是,怎的還哭上了?再者,夫人如此哭法,若明日下葬時淚竭哭不出,豈不落人口實?”

傅紫陌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檀兒卻在一旁捂著嘴險些笑出聲響。

柳氏氣結,一雙杏核眼盯著顧西畔,卻礙於身份無法發作,隻得鐵青著臉斥責下人如何把靈堂鎖了,又命劉婆子開了靈堂的鎖,讓傅紫陌等人進去。

又過了片刻,柳氏找了個由頭將自己兒子拉回了西屋,再也沒敢出來找茬。

傅紫陌看了西屋一眼,覺得好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

檀兒倒是好奇,不禁問:“姑爺,她如何這般怕你?”

顧西畔無意識的撣著身上粘著的紙灰,道:“她柳家原是我家仆從,前些年她兄弟柳二郎仗著她是傅家夫人橫行霸道,還在街上傷了人,是我母親念舊情,花了不少銀錢將事情了了。那筆錢,他們一輩子也還不上。柳若煙又不願幫柳二郎還債,當然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