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憶沒空理會魏虎的瘋話,他剛才也是下意識在危急時刻出手,沒有想到真的把林照給攔住了。此時在他懷裏的黑貓還在發出威脅般的低吼,但掙紮的動作有限,肉墊裏麵伸出一點的爪子微微勾到季憶的衣料,分明沒有真的用力。
生氣,但沒有完全生氣?
季憶垂眸一看,黑貓也正仰頭看他,一人一貓的目中一起露出一點迷惑的神態。
季憶的手掌托著黑貓的後背,明明是第一次這樣做,卻感覺似曾經曆過這個場麵般。而林照本來滿腔不快,蓬勃的怒氣已經到了傾瀉而出的邊緣,然而季憶溫熱的指尖將他擁住,輕輕一滾時的仰麵一望,他就好像穿越了無數層光陰,被天井裏斜照下來熱烈的陽光模糊了視線,這一瞬間他沒能看輕季憶的臉卻能體察到他低頭的動作以及瞳仁裏的凝視。
這是很難否認的似曾相識,難以忽略的身心觸動,絲絲縷縷的情緒全都被牽扯出來,綿綿裹住了林照。
但是季憶身上的氣息沒有從前的印記,又讓林照萬分不確定。
季憶不知道林照在想什麼,他見林照奇異安靜下去,卻也不敢立刻把林照放回到地上,怕他脾氣未消,再對李君君出手,即便隻是給李君君也印一個貓咪印章,李君君也太無辜。
季憶幹脆三兩步往前,抱著林照上樓,打算獨自麵對狂風暴雨,免得傷及無辜。
黑貓被輕輕放在柔軟的貓窩上,季憶還不忘把門關上,以防和林照談崩後來不及再次攔住他。
即便李君君說的絕育之類的話是處於她並不知道林照特殊性的前提下的善意發言,但季憶也能理解林照聽了這種話會覺得不爽。
以他對林照的了解來說,恐怕會覺得這是李君君大膽冒犯。林照本身對人其實就愛答不理倨傲至極的,如果不是真的生氣,他更多會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隻是季憶又還是有些奇怪。平常林照在民宿裏每天麵對來來往往的那麼多客人,其中不乏有把黑貓當成普通貓咪大膽調戲的,就算是魏虎在不知情的時候多次觸犯過林照,都沒有見林照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基本冷冷一瞥用氣息嚇人一跳。
所以黑貓剛才爆發的衝動還是在季憶的意料之外。
季憶哄貓已經哄出了經驗,把林照放下時不等他開口,季憶就搶先開口:“大人你有大量,不要為一個人類無知的言辭計較啦。”
他雙手合十對著貓貓做祈禱狀。
林照的情緒本來就因為季憶的一抱被打斷,此時目光凝聚在季憶的身上,更多在想的是麵前這個人是自己在找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忽然聽見季憶說的話,想起自己剛才的衝動之舉,自己也迷糊起來。
稍稍冷靜下來一想,剛才的行為實在不符合林照自己為自己所定的行為規範。
他是山神座下愛寵,從來都以冷靜自持要求自己,甚至很多動物時候的野生習性都被林照克服。這一方麵是他修為的體現,一方麵也是的確是林照遠高出普通妖類的克製。
從前山神還在時,林照就是跟在山神身後,抬頭挺胸最乖的神獸,偶爾被山神抱起也會因為考慮到山神的性情,而克製自己撒嬌的衝動。
這樣千百年下來養成的性格,近來卻破功好幾次,而且幾乎每次都在季憶的手上留下個貓爪印章。
如此想來,著實不妙且離奇。
黑貓支棱起來,深吸一口氣,將理智聚攏回身體。
唯有冷靜持重才是上上貓。
黑貓的爪子往貓窩上一抵,腦袋微微昂起,張口道:“我怎麼會和她計較?”
他的語氣冷淡,驕矜,滿是點到即止的高傲。
絕妙,林照心想,斷然隻有這樣的態度,才是他的真我本性,從此以後一定要保持下去。
季憶不知黑貓心裏百轉千回多少層情緒遞進,他隻知道林照雲淡風輕地說不會計較,心中一喜,於是趁熱打鐵,趕緊再為李君君描補一句,“我想大人一定是不會和她計較的,不知者無罪,我再替她的言辭向大人道個歉。”
冷靜二字還沒有從黑貓腦袋裏散去,他已經再次一躍而起,雙爪肉墊在季憶胸前亂拍,疾如閃電劈裏啪啦。
不知道是什麼關鍵詞又戳到了林照的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