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陳老太傅講過的,那明明幾乎年年都有大漢和親公主帶著大量嫁妝嫁入、卻依然不時侵犯大漢的匈奴,就不該一味講究仁德。

麵對豺狼,就該用對付豺狼的辦法。例如衛仲卿,雖然被歸入佞幸傳,但正是他以無雙帥才率領大漢勇士,對匈奴施以雷霆之擊,才使得這個喂食喂不飽足的豺狼迫於武力退縮安定下來。

――小太子童音稚嫩,卻擲地有聲:

“對於轄下順民,自該以德政撫之;但對於那些不服大青律法管束、不敬大青皇威、甚至還妄圖劫掠我大青百姓財物的,當決心滅之,絕不姑息!”

陳老太傅眯起眼睛,心中微微悚然,卻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小太子背著手朗朗吟出的一首詩,咽了回去。

“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豈能將玉貌,便擬靜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

陳老太傅不比時下儒生常見的那種迂腐,卻是個真正的文人。

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不外如是。

一句“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問得陳老太傅啞口無言,可卻無法消除他心中的擔憂,衛仲卿自然戰功顯赫,可漢武皇帝卻未免過於急切,雖打得匈奴俯首,卻也耗盡了大漢好不容易將養出來的國力民生。

好在陳老太傅雖然沒說出口,可小太子卻是個推過石磨(雖然沒推動)、種著田(雖隻小小約一分地兒,卻已經成熟過一茬兒小白菜給他皇父添過菜的)、還養著雞(自從半月前,天天都有一個雞蛋給他皇父加餐了)的好太子,可不是那種急功近利的。

小太子也沒說什麼大道理,不過簡簡單單一句:“豺狼自然是要滅的,卻要在自己轄下良民受得住、國庫經得起的時候才滅,若是實力未夠,暫時先打退也就是了,不需耗幹了自己去追擊窮寇――太傅不必擔憂,孤耐心尚可,皇父耐性更是極好的。”

陳老太傅笑,是啊,皇帝耐性怎麼會不好?忍得關羯那許多年,最後方一擊得中且沒引起大青如何動蕩。而這個小殿下……

漢武皇帝雖然赫赫威名,但自家殿下也未必就差了。

或許有些偏心,陳老太傅竟是覺得現在的皇帝比漢武皇帝還強些――別的不說,雖然北方草原有瓦剌人虎視眈眈,東邊沿海有倭寇蠢蠢欲動,可好歹,大青的國力可是蒸蒸日上,而眼前這個小儲君,更是比漢武皇帝選的太子和後來挑的繼承人捆一塊兒,都強多了!

賈敬端坐在窗前,大半的身體沐浴在陽光之中,看著小太子繼續侃侃而談。

論語他也讀過,但其實卻沒怎麼精心研究過,科考時的卷子,不過是在看了大青先前二十年科考取中的卷子之後,又按照閱卷官的心思偏向,寫下的罷了,卻不是賈敬真的就理解了凡人的價值觀。

沒辦法,很多事情,不是看過就能理解的。

可就算不理解,就算覺得隻要等他修為足夠,別說一個大青,就是整個世界都為小太子劃下來也絕非難事,賈敬仍隻是靜靜聽著、看著。

那侃侃而談的朗朗童音,那一本正經的湯圓兒臉,讓賈敬全神貫注得,若非修行已經是無時無刻的本能,也幾乎要忘卻了。

陽光灑在賈敬不算精致俊美的臉上,陰影折射出一種神秘的溫和,小太子不經意瞥過一眼,竟有瞬間的閃神。

可惜小太子現在太小,上一世的記憶又仍隔雲端,竟是要到許久之後偶然想起,才恍然發現,原來心思起得那麼早的,不隻是賈敬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慎哉愛憎之時出自《史記??佞幸列傳第六十五》,太史公說鄧通的“甚哉愛憎之時!彌子瑕之行,足以觀後人佞幸矣。雖百世可知也”,莫故意將“甚”換成“慎”了。

嚶嚶嚶嚶,上一章起點擊購買率明顯下降了,不過小劇場還是努力憋出來了,隻是憋出來的小劇場似乎不夠萌,不過預示了莫正在考慮的後文走向的某種可能,大家將就看吧:

【小劇場1】

細君昭君等苦命公主抱頭痛哭,怎麼當年自個兒就沒遇上這樣的太子?

十三木著臉,爺倒是遇上了,可爺兩個妹妹也還是他同父妹妹呢,怎麼不見他……

小太子無辜仰著湯圓兒臉:你是誰?

【小劇場2】

很久很久以後,已經是一身明黃的保成看著曾經那小扁擔小木桶等各種小玩意兒,默默轉身。朕當年才不是在過家家呢,朕很認真地在種田的說!

賈敬看著那些小玩意兒倒是氣息溫和,啊啦啦,說起來,也該好好給小保成製造點法器了,小保成拿著法器的樣子一定也不輸給當年認真種田的湯圓兒啊!

大保成額頭青筋直跳,那也是朕那也是朕,才不是你的小玩偶呢!混蛋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