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衣的豪車好看是好看,不過跑車麼,底盤低,適合平整的道路,像好景市郊區,特別是玉帶路這一塊,底盤低的車半路該報廢,溫時衣半路換成了路虎,中途耽擱了不少時間,這會兒才姍姍來遲,一開口,像個拿錯了劇本就慌忙上場的演員,好在久經劇場,沒一會兒就明白過來了,溫時衣連忙打開車門,打算送杏家兩兄弟去最近的醫院,杏簡青卻搶過了駕駛座:“溫時巴死了。”
溫時衣還在懵逼狀態,杏簡青已經開著路虎掉頭走了。
對於杏簡青的那句話,陶簫並沒有多少表示,除去十多分鍾前的失態,陶道長永遠是一副氣定神閑的局外人模樣。
再怎麼不對付,溫時巴也是溫時衣的第七個弟弟,不可能見死不救,市局的人已經在搶救,溫時衣過去幫忙。
剩下輕傷的新正和對他人向來不關心的陶簫在人群外。
新正剛才踩籬笆、接人、倒地一氣嗬成,四樓不算高,杏家白那個火柴棍也不算重,不過介於新正是個閑了三年的病患,八九天前還帶人跳過樓,眼下被撞得不輕,新正悶聲咳嗽,緩緩起身,脫了身上的外套。
陶簫看到了他的動作,疑惑道:“汝欲...”
新正冷靜吐出一個字——“臭”。
陶簫:“......”
有機蔬菜是有機肥料種出來的。
有機肥料,換個名字,叫屎。
瞅這味道,估摸著是新鮮澆上的......
陶簫終於上前幾步,伸出一隻手攙扶新正。
新正脫了外套也沒有抬頭,單腿站立,將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手上使力把插入左腳的木棍給拔了出來,幹巴巴的左腳一時鮮血淋漓。
陶簫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不解道:“汝明知不可,為何將其除去?”
新正無所謂道:“我算半個醫生吧,這裏沒有神經,沒有動脈,拔了也就拔了,”他將幹淨的袖子撕成條,綁著腳,沒頭沒尾道:“杏簡青也是。”
頭尾都是亂的,可陶簫聽明白了,他在說“杏簡青也算半個醫生。”
脊髓損傷病人搬運不能背,不能抱,不能抗,得至少兩個人,一前一後平移,最好有搭架和頸托,杏家是醫學世家,杏簡青是當代家主,這點常識不至於不知道。
外人不明白,陶簫是知道的,其實有想過跟市局的那個胖子說一聲,沒想到這個叫警號837619的警察知道,陶簫抿嘴不打算開口了。
新正將腳處理完,單腳蹦近陶簫:“不知陶簫先生還記不記得《飛鳥與魚》?”
陶簫連個眼皮都沒掀。
《飛鳥與魚》是彩虹文學社同人專區的一篇文,六年前發表的了,文筆稚嫩,背景是門派紛爭平定後一百年,講的是竹杖芒鞋的散修與正道大派第一大弟子的故事,散修是“魚”,大弟子是“飛鳥”,故事開始在一座縹緲的仙山,飛鳥誤入獵人的陷阱,魚助其脫困,兩人在仙山相談甚歡,成為一見如故的好友,飛鳥養好傷就回了門派繼續當大弟子,期間兩人書信保持聯係,再次相遇,竟已是生死仇敵,原來,魚的門派是被飛鳥一族剿滅的,起初的相遇都是魚一手策劃,其實是想要了飛鳥的項上人頭,沒想到飛鳥是個憨憨,魚便將計就計,他帶著深入骨血的陰謀成為這個憨憨的好友,通過書信旁敲側擊門派動向,最終將一個又一個所謂的正派滅門。
從來沒有什麼一見如故,有的隻是殺父殺母的血海深仇。
魚,根本不是飛鳥初見時那個幹淨的青年,他手裏鮮血無數,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的師父,他為了複仇,可以不擇手段。
可,就在魚大業即將達成時,魚放下了屠刀。
世人傳那場大戰中,飛鳥被魚重創,世界就快要被魔族統治的時候,魚突然神智失常,飛鳥一刀斬落其人頭,故事的結局當然是邪不壓正,飛鳥帶著正派再次創下百年安寧,大功臣最後功成身退,過上了退隱山林的生活,儼然一副飛升成仙的模樣。
一個中規中矩的仙俠文的美好結局,看得人很窩火,畢竟要是一篇爽文,就該是魚滅了所有不服他的人,囚禁飛鳥,帶著魔族統治人間。
此文一出,就被口誅筆伐,因為ta被放在了同人專區。要知道,同人同人,至少得有原型,最後作者卻隻輕描淡寫道“飛鳥與魚是他曬太陽的時候遇到的遊人講給他聽的。”
六年前的文了,那時候的網絡文學遠沒有現在這般普及,同人還隻是個“圈”,磕CP的人都藏著掖著,“飛鳥與魚”CP在眾多CP中毫不起眼,還是後來陶簫“不涉娛”的禁令出來後這篇文才被揪出來,原因叫“打擦邊球”。
飛鳥的人設簡直就是按照陶簫來寫的,而魚,細細品下來,跟雲知南挺像。
可這篇文最後沒有下架,原因依舊是“擦邊球”,再怎麼像,也隻是擦邊而已,畢竟,陶簫又不叫“陶梟”。
問題就壞在這裏,陶簫不管還好,他越是管,惹起的風浪就越大,因為網絡上的東西越是禁忌,越能勾人,“飛鳥與魚”CP誤打誤撞有了一批粉,可把陶簫氣個半死。
仙俠文嘛,誰管你年紀大小,文裏出現個小童,說不定人設還是天山童姥,飛鳥與魚都沒有點明年紀,不過,想也知道,差個百來歲,兩人的外貌也依舊是登對的。可現實不是啊,六年前,陶簫還勉強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雲知南再怎麼算,也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了,這得有多鐵的牙才磕得下這對CP!
別看現在的陶簫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其實根本不好惹,眼見著來硬的不行,他來了軟的。
他拿錢買下了《飛鳥與魚》,畢竟陶家是三大世家之一,陶簫有鈔能力。
至此,飛鳥與魚失去了教義,底下的粉絲散了。
哪成想,昨日雲知南死亡的消息傳出後,這對CP突然卷土重來,那時候的同人圈還有個“圈”,可現在圈好像越圈越大,大到新正都看到了這篇據說已經下架的文。
看陶簫這態度,大抵是在窩火中。
新正眼尾瞥見一點粉,他再次靠近陶簫,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冒犯,不過煩請解釋一下你跟雲知南的關係?”
兩人隔得很近,新正在臭烘烘的新鮮有機肥料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鈴蘭香,他危險地眯眼。
陶簫坦坦蕩蕩:“高山流水,無關風月,唯相知而已。”
知己啊......
新正不知雲知南,可卻為雲知南感到高興。㊣ωWW.メ伍2⓪メS.С○м҈
何其有幸,得遇一知己。
新正伸手揭下陶簫背後的紙條。
粉色的信箋,依舊是漂亮的瘦金體,上書——“不如意事常□□可與言者無二三”。
落尾仍是一尾簡筆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