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好景市。
一輛黑色大眾自西向東混在早高峰的車流裏,朝陽初升,直直往眼睛裏射,駕駛座上的擋板根本無濟於事,一身深藍色警服的司機理著平頭,鼻梁上架著一副大墨鏡,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薄唇,下頜骨形狀很明顯,像是沒有脂肪細胞肌細胞的遮擋,隻一層皮膚象征性地蓋著,警服穿得一絲不苟,藍色的內襯扣子係到了最上方那顆,同色係領帶打了個漂亮的方結,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十指修長,跟輪廓分明的下巴一樣,骨感得很。
新正整個人窩在駕駛座裏,姿態很放鬆,一點一點跟在前方車屁股後頭往前挪,沒一點要遲到了的緊迫感。
這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天。
龜速前進的車流這下直接不動了,喇叭響成了一片,新正幹脆拉下手刹,解放了雙手雙腳,脖子靠在頸枕上,閉上了眼。
“嗡嗡嗡”手機在震動。
新正長手一伸撈過手機,挑起半邊墨鏡看了來電人“療養院”,突出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才閉著眼按下接聽鍵。
“您好,是新女士的家屬嗎?”
“嗯。”
“新女士想見您,”
“沒空。”
對麵頓了一下:“新女士情況不太好。醫生說可能今天...”
“知道了。”
前方車子動了,新正放手刹,掛擋,起步,在路口調轉車頭,去城裏的路擠成罐頭,去郊區的路方圓一裏沒有第二輛車。
新正無意義地勾勾嘴角,扯下墨鏡找聯係人。
墨鏡後是濃眉大眼,周周正正的長相,偏偏配了一張薄唇,勾起嘴角來顯得痞痞的,像個混社會的二流子,渾身的暴戾之氣被一雙眼睛壓在軀殼裏,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小江,臨時有事,我晚點來市局,你們該幹嘛幹嘛”
對麵的聲音怯生生的,大概是實習警:“好的新隊,我這就去跟付隊說。”
“嗯。”新正掛了電話,繼續窩在駕駛座裏,大概十多分鍾後才驅車往郊區的鈴蘭療養院而去。
......
療養院的女人五十來歲,瘋瘋癲癲了大半生,養尊處優了大半生,這會兒穿了個裙子,金黃色的向日葵開滿了裙底,療養院窗明幾淨,晨光裏的半百老人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宛如一名美麗的少女,她溫婉道:“展雄,你來了。”
“溫婉”這個詞,不應該在女人身上出現,新正倚在門口,冷漠地看著女人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你看我穿這樣去參加閱書的生日可以嗎?”
“陶鎖呢?”
“你不會又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吧?”
“陶鎖是不是又惹阿鳳生氣了?”
“言晏哥,你怎麼又拿陶鎖打趣了?”
“閱書的新歌你聽了嗎?”
“你弟呢?怎麼好像很久沒見到他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他說要送我的唱片被小時給沒收了。”
“早就跟你說了,今天要參加生日宴會,閱書的成人禮你怎麼穿這麼隨便?”
“......”
女人自說自話,說得顛三倒四,新正依舊倚在門口,麵容沉靜,跟看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