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朝從睡夢中醒來便覺有些不對勁,眼前迷迷糊糊,再摸了摸腦袋有些生疼,這才隱約想起昨夜裏在嬌嬌慫恿下喝了些酒,他已經許久未飲過酒,因而睡的好沉,再看外麵天已大亮,想起今兒個是十日一次的旬休日不用去垂拱殿坐殿視朝,心裏先舒了一口氣。
“嬌嬌……”他伸手去慣常常摸的位置,卻落了個空。
怎得?
他這才完全睜開眼睛,平日裏了然於心的位置此刻卻空無一人,細看身邊,寢具全無。想必是她先起身了?
“今日倒奇了,轉了性要早起?”趙崇朝失笑道。
“殿下,今日可要進宮去請安?”外頭兀廊下有人小心翼翼請示,那個破鑼嗓子趙崇朝一聽便知是白銀。
不過,是什麼請安?又為何叫自己殿下?
趙崇朝有些詫異,睜大眼睛。
許是見自己不出聲,白銀便笑:“今兒是太後娘娘生辰,殿下不是備了牡丹白玉簪麼?”
什麼?
趙崇朝打量周圍陳設,心裏一沉,觸目所及是親王所用四爪龍蟒,頭上所垂得也並不是帝王所用金黃明黃,再將袖子伸到眼前,皆是親王規製。
他不過沉吟片刻功夫,便問外頭:“今日是哪一年?”
“殿下這問得卻奇怪,今年不是惠元五年麼?”
趙崇朝心裏猛地一緊,慧元,趙恪的年號。如今他已經五歲。
白銀隻覺得今日殿下行為舉止處處透著詭異,先是迷了一般問今日是何日,又是突然從寢殿之中衝了出來,外頭下著大雪,他心裏更是一驚。
嬌嬌去的那日便是大雪,自那以後每每到下雪他總是心裏鈍痛,後來與嬌嬌成婚後才好了些,可總還是不喜大雪天,是以宮中都知道要在大雪後立即清掃雪地,不然會惹得官家不快。
此時外頭雪花飄然,亂雲密布,紛紛雪花而落,將園裏裝點得銀裝素裹。他急了,口中呼喊著:“嬌嬌,嬌嬌”,便要往外衝。
嬌嬌
白銀猶在猶豫,黃金先衝上去勸誡:“殿下莫要說娘娘閨名,叫人知道叫娘娘何以自處?”
是了。趙崇朝心裏一頓,嬌嬌如今不是那個千嬌百媚的聖人娘娘,而是不苟言笑的太後,若有這等風言風語傳出,她便是被宗正寺逼死也是禮法應當。
他迷茫立在當地,就在這時,聽得一聲:“太後娘娘駕到。”
趙崇朝心裏一動,嬌嬌還在做太後時有一日的確尋了他來不由分說氣勢洶洶痛罵她一頓,想必就是今日。
想到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見到嬌嬌,趙崇朝激動不已。果然她來了。
隻見嬌嬌身著藏藍色寶象花紋常服,配著繡金鳳翔九天褙子,烏發間隻簡簡單單插一枚素色烏木簪,端的是老成老氣,卻極有氣勢,板著臉擰著眉地動山搖走了進來,身後幾個打扇端盆的宮娥都差點跟不上她的步伐。
“趙崇朝!為何本宮召對你你拒而不來,莫非是刻意輕慢本宮?!”她眼神含刀,凜冽盯向趙崇朝,竟叫在場諸人皆不趕大聲呼吸。
原來嬌嬌當年這般威風,自己幾乎要不記得她當初的神情了,此時再見,耳目一新,趙崇朝歪著頭仔細打量著自家娘子。
那邊嬌嬌見地上慌慌張張跪了一地請安行禮的,唯有那個趙崇朝殺千刀的非但見她不行禮,反而兩眼晶亮,似乎正看什麼西洋景一般。再看他隻著雪白中衣,立刻娥眉倒豎:“大膽!豎子竟敢與太後不敬!”
若是從前趙崇朝心裏定然是又少不得要與她針鋒相對冷嘲熱諷個沒完,可如今知道了她的心意,看她卻覺得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作勢要抓撓,實際上伸出小手小腳隻覺可可愛愛,再看她奶凶奶凶模樣,越發覺得即便一切要重新再來,也不虛此行。
“你?!”嬌嬌見他此時左手托右肘,右手捏著下巴,一臉饒有興致,顯然一點都沒把她的訓示放在心上,心火立刻“騰”一下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