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認真道:“那不行,過年哪有不回禮的,阿姨家裏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棉花是甜甜寄回來的,品質非常好。”
薑玉萍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吳崢這次串門,帶了一網兜蘋果,兩包糕點,又送了甜甜一條紗巾,小宇一本書,不算少了,她回吳崢十斤棉花,也算是拿得出手。
吳崢知道薑玉萍說一不二,隻好收下了棉花。
他提著一個包袱走出了謝家,朝自家住的一號樓走去。結果,剛到樓頭,就遇到了氣勢洶洶的母親。
“你去謝家了?”吳母的語氣非常不好。
吳母年近六十,眼角布滿了皺紋,年輕時就有些高突的顴骨,現在更加突兀了,凹陷的臉頰讓她的麵相看起來有些刻薄。
吳崢蹙緊了眉頭,不悅道:“嗯,怎麼了?”
“怎麼了?”吳母驚愕的看著這個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小兒子:“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你還往他們家跑,就不怕他們賴上你嗎?”
吳崢心裏一陣悲哀,他深深看了母親一眼,什麼話都沒說,朝自己家走去。
“吳崢,你什麼意思?”吳母追上吳崢,憤怒的說:“你是給我甩臉子嗎?”
“你要是不怕丟人現眼,就在外麵大聲喊。”吳崢低沉的聲音裏帶著隱隱的怒意。
吳母看了下四周,見不遠處有人過來,便啞了聲,板著臉跟在兒子身後,一起回了家。
“你手裏拿的什麼破玩意。”吳母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兒子手裏還提著一個包袱,露出了裏麵的棉花。
“小崢回來了。”吳父從書房出來,見兒子手裏拎著一個包袱,笑道:“玉萍這個人就是講究,你帶了那點東西,她給你回了這麼多棉花。”
“誰稀罕她的棉花,我們家是窮得買不起棉花了嗎?”吳母說著,一把從吳崢手裏奪過包袱,猛地扔在了地上,還用腳踢了一下,“一個右.派的老婆,能講究到哪。她這是想放長線呢,偏偏你們爺倆看不透。”
“你簡直不可理喻。”吳崢氣得手指直打顫。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他可以攻克科學難題,卻對不講道理的母親無能為力。
“媽,你是不是對薑姨說什麼了?”吳崢的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
難怪薑姨對他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了,客氣又疏離。如果不是母親做了什麼,以薑姨的為人,是不會這樣對他的。
被兒子揭穿,吳母一點都不心虛,“我能說什麼,就是提醒她,別讓她動不該動的心思,我們吳家的門不是這麼好進的,我兒子研究生學曆,怎麼也得找個大學生,幹部家庭,最差也得是個工人家庭,一個右.派的女兒,高中都沒畢業,還想當我兒媳婦,簡直是癡心妄想。”
“你以為你兒子很了不起嗎,你的家庭高不可攀嗎?”吳崢自嘲的笑了,聲音裏一片悲涼,“人家根本沒看上你兒子,甜甜有對象了,人家的地位比你高多了,軍區司令員了解一下?開國將軍了解一下?國家級會議坐在前排了解一下?”
吳崢一連說了幾個了解一下,丟下目瞪口呆的吳母進了屋,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怎麼可能?就那個小丫頭,也能找到那樣的家庭?”吳母根本不相信。
謝長林現在連個教授都不是,薑玉萍在文化館打雜,那丫頭高中都沒畢業,這種高幹家庭能看上謝家的丫頭?
“怎麼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勢利眼的。甜甜聰明漂亮,善良勤快,懂事又孝順,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吳校長無奈的看著老妻,“你非要鬧得家裏雞犬不寧才甘心嗎?”
“我這還不是為兒女們好。”吳母忽然有些氣短。
“你為他們好的結果就是,老大離婚了,老二現在不願意回娘家。再這麼下去,小崢也要脫離這個家了。兒女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這樣橫加幹涉,隻會讓他們遠離你。”
吳母看了看兒子緊閉的房門,心裏咯噔一下,兒子不會真的離開家吧?
不管置身於水深火熱的吳崢如何痛苦,謝家今天是真的高興。
不知不覺中,太陽就要落山了。趙辰飛看時候不早,隻好不舍的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