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九月烈陽懸空,白晃晃的日光像是燃燒了起來。
鍾瓷一身長裙,外麵罩著薄款的長袖雪色鏤空長外套,身形纖細的像是隨風倒似的,從出了醫院,眼神空洞的沒有半點光亮。
醫生的話在腦子裏重複的播放。
“很遺憾,這一次依然沒能成功,但是從您身體狀況來看,如果想要做第四次也是可以的。”
“您回去還是好好跟您先生商量一下,畢竟做試管對女性身體是有一定傷害的。”
“……”
做試管快一年,同樣的話聽了三次,但好像也並不會因此麻木。
腳步發虛,她扶牆緩緩蹲下來。
眼淚往下砸,鍾瓷拿過手機,撥打梁宇恒電話時手止不住的抖。
一直沒人接聽。
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失望,鍾瓷靠牆閉眼,耳邊仿佛有鈍器擊打聲,心口發出沉悶的回應。
好一會,行人裏一位中年女人注意她的異樣,關切的問她,“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聞聲,鍾瓷才睜開眼,琥珀色裏一片濕潤與哀切。
女人愣了下。
眼前的姑娘年紀不大,生的唇紅齒白,令人驚豔,隻是一張臉被淚水浸濕,慘白的有些的過分。
鍾瓷勉強笑了下,聲音卻輕不可聞,“謝謝,我沒事。”
女人走之前又不放心的囑咐她要是真不舒服就別硬扛著,身後就是醫院,她點頭緩緩站起來時,還有一陣眩暈。
司機停在前麵的路口,見了她,下車開門。
瞥眼見了鍾瓷的臉色也知道結果,所以謹慎的沒發問直接開車準備回去。
鍾瓷神色正常了很多,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安靜,隻是看著窗外的街景的目光始終無法聚焦。
中途,有人發來消息。
起初鍾瓷是不想去管的,可是信息一直是連發,大有她不回應就不會罷休的架勢。鍾瓷捏了捏眉心,看了眼。
是來自一連串陌生的號碼。
【姐姐,見個麵怎麼樣?】
【阿恒一直讓我等,我能等,可是孩子怎麼等?】
【既然生不出孩子,一直霸占著梁太太的位子是不是太自私了。】
【……】
好一會,鍾瓷閉了閉眼,嗓音幹啞的報了地址讓司機臨時掉了頭。
女人早早的等在了約定的咖啡館裏,二十出頭的年紀,模樣明豔,在她進來時一直直勾勾的沒有膽怯。
在女人旁邊還坐了個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跟梁宇恒有六分相似,看樣子像是兩歲或者更大,鍾瓷已經沒心情去猜了。
這樣說來,梁宇恒是在他們結婚不久就出了軌。
“你好,陸靈。”陸靈大大方方的起身,率先伸出手來,“雖然在你看來有點突然,但是對我已經等了三年了。”
“就因為這三年,所以就可以這麼理直氣壯?”說這話時,鍾瓷低著頭,看向的是睜著漆黑葡萄眼望著她的小女孩。
陸靈收回手,坐下去,“我們直接開門見山吧,這裏是親子鑒定你可以先看看,然後我們再來談我們之間的事?”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攤開在眼前,鍾瓷有一瞬的仿佛,這些不過是自己最近壓力太大的衍生物,沒有出.軌,沒有所謂的孩子。
然而女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陸靈彎唇嘲弄的望著她,“鍾小姐,看了這些,你還能忍嗎?”
*
“太太從回來看起來精神很不好。”高姐從廚房出來,一邊擦手一邊壓低著聲音看向剛回來的梁宇恒。
梁宇恒推了下眼鏡,點頭笑了下,“那就麻煩高姐晚餐清淡點。”
“好的。”
高姐笑著應下,她也不是沒在其他人家做過,可是真讓她覺得郎才女貌的也隻有這對小夫妻而已,況且梁先生愛妻愛到令人嫉妒的地步。
梁先生事業有成,梁太太年輕貌美,唯一的遺憾大概是卻個寶寶了,可是現在兩位這麼年輕沒孩子倒很正常。
梁宇恒扯了扯領帶,抬腿上樓。
臥室的門是半開著的,卻並沒有開燈。梁宇恒剛開始隻當鍾瓷是睡下了,打開燈才發現鍾瓷麵對著落地窗坐著,一貫的黑色長披散過肩,背影單薄的讓人懷疑她隻剩下了一把骨頭。
梁宇恒走過去,自然的傾下身,下顎抵著她的肩問:“怎麼了?”
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時被冰了下,梁宇恒隻好將兩隻手包裹在手裏,問:“今天去了醫院?”
良久,鍾瓷幾乎輕不可聞的應了聲。
她緩緩的轉過來,抬眸看著他的眼睛,“醫生說,沒成功。”
梁宇恒用力的握住她的手,額頭抵著她的,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很喜歡孩子?”
“不是喜歡孩子,是喜歡我們的。”梁宇恒糾正她,“這件事不要著急,媽那邊我會說,這段時間就不要再想了,帶你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