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在鋼之結上隨便塗抹了一下。
“也就是說,大多數裝束都具備對汙穢產生反應的功能。在桌子上滴了一滴咖啡不會被察覺到,但如果是滴在潔白的衣服上,就非常顯眼。”
磅!一陣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
液體如同把鋼之結當作滑梯一般,開始不自然地滑動,隨後,飛出鋼之結——飛到空中,描繪著弧形,沿著“喜望峰”的立方體高速移動,在轉了九十度之後,消失了。
店主把清洗液收好,裝回口袋中,不耐煩地抓了抓頭。
“接下來就等它幫我們找到‘應該清除的汙點’,重點調查髒的地方的話,總會發現什麼的。”
“啊,真方便啊。”
“使用場合有限製是缺點。剛才神裂不是翻花繩了嗎?那使它具有了‘喜望峰’的紋路和線纜的編製方法的共通性,因此,總會有點效果的。”
這時,剛才消失在另一邊的清洗液再次出現了,透明的液體穿過神裂他們身邊,再次以同樣的角度消失了,如同以“喜望峰”為中心,編織土星光環一般。
液體沒有附著在表麵。
放著不管的話,恐怕會永遠這麼旋轉下去吧,於是,店主奇怪地叫道。
“真奇怪啊。”
“沒有產生反應……這就是魔法師隱蔽工作做得好的證明吧。”
穿工作服的青年這樣說道。店主卻搖了搖頭。
“隱蔽得那麼完美的話,就不可能什麼都找不出來了。假如在隱蔽性上動了手腳,那麼,在術式發動的時候就已經宣告失敗了。”
“這麼說……?”
“沒有反應,就說明‘喜望峰’沒有被動過手腳。”
4
海洋監獄裏有許多防止越獄的設計。
其中之一,就是內部沒有操舵室。
也就是說,無法從內部進行操縱。
由於操縱全靠被稱為“喜望峰”的巨大靈裝,潛水艇中的囚犯無論怎麼努力,都絕對不可能占領潛水艇,改變航線。
“——是這樣嗎?那就是不通過‘喜望峰’而控製海洋監獄吧。”
導遊一麵翻著小冊子,一麵說道。
和喜望峰無關,可是,又找不到其它線索。因此,神裂他們在停在喜望峰附近的車裏舉行作戰會議,這個時候,海洋監獄正朝印度南端靠近。從喜望峰離地表的高度推算,大約還有二十公裏的距離,不找到對策的話,將發生很嚴重的事。
“那樣的話。”
牛仔褲店店主靠著座位,不耐煩地呼了口氣。
“你怎麼看?不覺得‘喜望峰’除了正規的使用方法之外,還有像澡盆裏的玩具小船一樣,輕鬆改變方向的方法嗎?”
“……的確,在古今東西的傳說中,有許多‘具有神奇能力的船’、‘平息暴風雨,防止災難的儀式或者護身符’之類的東西,這也說明,按當時的人們的科技,‘大海’是非常可怕的,反過來說,人們希望借助神秘力量。”
坐在後排的神裂輕輕扶著下巴,沉思著。
副手席上的導遊不停地眨著眼睛。
“那麼,某個魔法師把那艘潛水艇和宗教裏出現的‘船’啊、‘護身符’什麼的對應起來,是這樣的嗎?”
“哪有那樣的魔法師。”
店主把頭靠在座位上說道。
“那樣的家夥,是‘海洋監獄無法從內部操縱’、‘要操縱外麵的喜望峰,需要囚犯以外的人’的情況下出現的嫌疑人吧?可是,現在‘喜望峰’沒有異常情況……讓海洋監獄失控,最大的受益者是誰?簡單想想吧,怎麼看,囚犯自身都是最可疑的。”
“的確,從動機上看,是這樣的……”
店主繼續對思緒混亂的神裂說道。
“諾亞方舟、卡勒瓦拉之船、Skidhbladhnir(大般之軳)、空舟等等。科學界盡管懷疑,卻著手進行研究的UFO也許也有些相似,能夠利用的傳說和法則數不勝數。”
“假如利用某種法則,自由操縱海洋監獄。”
也許是想到了什麼,神裂率先開口說道。
“問題在於,設計海洋監獄的‘必要之惡教會’有沒有留下什麼餘地。要利用傳說,必須有‘記號’或者‘象征’……我的上司是為了防止囚犯越獄而從潛水艇中去除了操舵室的那些人吧?你們認為可以利用的魔法記號已經徹底地排除了嗎?”
“在設計階段是不存在的。”
店主擺弄著車載收音機,調到英語節目,並說道。
“那麼,後來是誰添加的呢。”
“能弄清楚這個的話,就沒必要這麼辛苦……等等。”
神裂還沒說完,就停住了。
導遊少女皺著眉頭,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種事可能嗎?管理囚犯的看守們也是專業魔法師啊,在把他們送進海洋監獄之前,身體檢查之類的工作是會做的吧?”
導遊翻著小冊子,似乎在確認什麼規定,隨後,她說道。
“找到了,找到了,由於完全禁止攜帶私人物品,穿的服裝也換成囚服,包括內衣褲也要全部沒收,這些私人物品由另外的船運送,在海洋監獄內部才能再次拿到……其它的安全檢查製度也有很多……就算是把工具的零件藏在胃裏,也不難發現。”
“……不,如果有魔法記號或者無法識別的物品。”
神裂小聲說道。
“不,這種說法本身就是錯的,就算能夠識別,從海洋監獄的存在意義考慮,如果利用必須帶上船的物品,那些囚犯也有占領潛水艇的可能。”
“?”
“如果有隻需要通過能逃過看守的身體檢查的‘材料’就能發動的大規模術式,就能弄清這個問題了。”
店主和導遊疑惑地朝後排望去。
“你們知道NAGLFAR這艘船嗎?是北歐神話中出現的。”
“喂,難道說……”
“那是以和包括奧丁在內的諸神乘坐的船Skidhbladhnir相對的形式出現的巨大的船,乘坐者名為Muspell的‘諸神的敵對者’,操縱船的是洛基。也就是說……”
神裂停頓了一會兒。
如同確認自己說出的話一般,繼續說道。
“巨大的船,乘坐在裏麵的罪人……這本身就是一種魔法記號。”
這麼看來,囚犯並不需要帶進什麼東西,而看守盡管明白危險性,卻無法排除這種魔法記號……因為海洋監獄本身就是運送囚犯的船。把這一點排除掉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傳說中,NAGLFAR是用死者的手指建造的。也許,囚犯們把自己的手指放到船的各處,就能把海洋監獄變為NAGLFAR……成功的話,海洋監獄就由‘看守’之船變為‘囚犯’之船,控製權發生轉變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坐在副手席的導遊一麵聽著神裂的話,一麵翻著記事本。
那並不是百科詞典。
不過,具有從倫敦的巨型數據庫提取必要資料的功能。導遊一麵看著自動寫在白紙上的筆記體文字,一麵說道。
“這裏有……五年前,在港灣都市泰晤士舉行的NAGLFAR實驗相關報告,通過加工全長約五十厘米的木船,成功實現了遠距離控製,規模擴大的話,也能應用在海洋監獄上。”
“……這是什麼記事本,平時可別利用這麼方便的功能向我們提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啊。”
“隻能提取新聞報道式的資料,可沒方便到能夠詳細地搜索術式哦。”
“不管怎麼說。”
神裂把他們之間脫線的對話拉回了正題。
“以死者的手指為素材的船NAGLFAR的技術得到運用的話,僅憑囚犯就能占領海洋監獄了。”
“這個,說起來倒是簡單。”
“是啊,死者的手指哦。”
神裂輕輕咬著嘴唇。
導遊少女說過,海洋監獄有一定的舒適程度,不會發生在航行中有人死亡的事。可是,那個海洋監獄另當別論,在占領計劃實施的過程中,最少也有幾名囚犯死亡。
那也許是其中相對較弱的人遭受暴力的結果。
又或者,有人願意為了計劃成功而舍棄生命。
不管怎樣,那樣的情景都無法樂觀想像。
可是。
“隻要找到突破口,勝利就是我們的。”
神裂斷言道。
“直接衝進海洋監獄吧。重要的就是單純地劫船。隻要打倒在內部站主導立場的囚犯,排除船內各處的死者的手指,海洋監獄就會恢複原來的航線。”
“對手可是潛水艇啊。你怎麼到大洋上也是個問題,難道說,聖人的身體有抗水壓的功能嗎?”
“我們的對手不是海洋監獄,而是NAGLFAR。”
聽了店主的話,神裂冷靜地回答道。
“北歐神話裏的船沒有潛航功能,如果囚犯們是認真地模仿NAGLFAR的話,船體一定是浮在海麵上的。否則,就無法對應魔法記號。”
“既然這樣,就回納格考爾的海邊吧。”
店主一麵換檔,一麵說道。
他的語調和從前不同。
“總是把戰鬥的事交給你的我是沒有臉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的,不過,千萬別大意啊,如果海洋監獄真的變成了NAGLFAR,囚犯們也許就變成了‘諸神的敵對者’Muspell……在北歐神話裏,神與敵對者的實力是對半開的,北歐神話的最精彩的部分,也多半是諸神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故事,我不知道那種法則對十字教的聖人能不能通用,不過,現在的囚犯也許具有‘讓某些神聖之力弱化’的能力。”
就算不是那樣,單純地換算,海洋監獄裏也有五十名左右的囚犯。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是在世界各地引發過惡性事件的專業魔法師,在船內與他們所有人交手,任何人都知道,情況不容樂觀,可是——
“沒問題的。”
神裂卻立刻這樣回答道。
這並不是對聖人的實力的盲目自信,而是為了讓擔心自己的人放心。
“在船上有船上的戰法,狹路有狹路的戰法,並不是單靠小花招就能勝利的。”
店主通過倒車鏡看著微笑著的神裂,這樣說道,隨後,他握緊方向盤,小聲說道:
“……海洋監獄離陸地是二十公裏吧,有情況就聯係我。我在沙灘上畫陣,遠程補足你的性能。”
“那個,我看店主偶爾也會說出些威武的話,說實話吧,你在‘必要之惡教會’裏到底職位有多高啊?”
“煩不煩啊,我隻是個牛仔褲店的店主而已。”
麵對導遊不合適宜的提問,店主敷衍道。
就在這時。
一陣啪啪的巨響傳了過來,那種聲音如同電流聲,但有著明顯的不同,不由得捂住耳朵的神裂感到四周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樓般扭曲了。
圍著“喜望峰”的磚牆——發揮著隱藏巨大靈裝作用的障壁開始搖晃起來。
磚牆很快恢複了功能,海市蜃樓也消失了。
可是,神裂的表情卻變得更嚴肅。
剛才那似乎是同一係的強力結界發生碰撞的餘波,也就是說,某個利用結界隱藏身形從附近高速經過,準備了和巨大的“喜望峰”同樣級別的結界,證明其攜帶著強力的靈裝。
之後,神裂的手機發出震動。
嚴格來說,是貼在手機上的小型的符文直接震動,那是通信用靈裝,對方在一瞬間就看穿了神裂的靈裝構造,並實實在在地介入了進來。
手機沒必要放到耳邊。這個小型機器在車內傳出了女性的聲音。
“時間快到了哦,笨蛋。進入射程範圍了還磨磨蹭蹭的,帶著難吃的魚子醬的小鯊魚就由我來處理掉好了。”
“也是‘必要之惡教會’的人嗎?”
神裂露出痛苦的神情。
盡管是初次交流,但從話語中就能感覺到那個人好戰的性格。
“沒必要把它擊沉,殺死所有人!失控的原因,是海洋監獄變成了NAGLFAR,去除船內各處的死者手指,讓‘喜望峰’重新獲得控製權,看守和囚犯都不用死了。”
“嗯?辛苦辛苦,還以為你們在偷懶,原來是在遠離海邊的地方想這種無聊的計劃啊。”
盡管對方對情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否則也不會專程到附近與神裂取得聯係了),但她依然說道。
“不過,那些事無所謂的。”
“你、你說什麼……?”
“命令不是已經下達了嗎,全部擊斃,那就殺掉所有人好了,幹嘛考慮那麼多?難道有紅包拿不成?沒有的話就免談,我們隻要把要做的事做完,回英國就好,畢竟我們受人期待,得到許多權限,從國民用血汗換來的稅金裏拿工資,不是嗎?我可不管什麼博愛主義,現在你所做的事,是對上司的背叛哦。”
“海洋監獄,是世界上僅有十二艘的大型護送船。對高層來說,也是希望在盡可能減少損失的情況下解決問題的。”
“哈哈,滿合理的借口啊,我可是完全看得出你在想什麼哦,不過,那是毫無意義的,高層那些家夥早就計算好解決問題需要的成本了,而且,向我們下達了擊沉的命令——那就沒必要考慮那麼多。上司可不會期待部下給自己發紅包,遵守上司的命令行動才有工資拿。”
“看守也是‘必要之惡教會’的,你打算殺掉自己的同僚嗎?”
“我可管不著。”
那個女性立刻回答道。
完全沒有半點猶豫。
“本來管理囚犯就是他們的工作,看守玩忽職守才會落到這種境地,那就要做好相應的覺悟。”
“可惡!!”
神裂氣得掛斷了通信。
她打開車門。
“我先去了,這種距離的話,用聖人的腳跑著去比較快。”
“喂喂,事情好像變得更麻煩了啊!”
神裂沒有聽完慌張的店主的話,衝出車內,抓起放在車頂的七天七刀,奮力躍起。
所謂聖人,指的是由於具有十字教的“巫女”般的身體特征,從而能夠在某種程度上自由控製力量的人。
那種力量可以強化身體能力,因此,神裂能夠在一段時間內以超音速的速度移動。
神裂以不會產生衝擊波的速度,一次一歇地跳到附近的建築物的屋頂。她突然加速為超音速,不斷在各個建築物的屋頂上跳躍移動著。
前進方向為印度南端,納格考爾沙灘。
(要在那個女人到達海邊之前追上並阻止她!)
神裂咬緊嘴唇,以讓周圍的景物都變得模糊地高速跳躍、奔跑著。
看不到襲擊者的身影。
這既是因為有著高度的隱蔽術式,也因為那個魔法師自己同樣以相當快的速度移動著。
可是。
(天真!)
穿過市街區,在沙灘附近的地方,神裂再次調整呼吸,那並不是體育訓練用的呼吸法,而是支撐伴隨著高度緊張的精神活動的呼吸法。
她注視著前方。
再次發足奔跑。
(單靠速度,別想擺脫聖人!!)
“呼!!”
神裂再次加速。
僅僅一瞬間,她就追上了那個看起來如煙塵般“異常”的集合體,並用雙臂勒住了對方。
“!?”
附近傳來了屏吸的聲音。
神裂不管那種聲音,徑直朝白沙衝去。
眼前的景象如同墜機一般,細沙揚起,將兩人掀翻到數百米遠的地方。沙塵呈一字型擴散開。
如此高的速度,即使隻是細沙也具有鐮刀般的破壞力。
神裂她們的身體之所以沒有像果凍一樣被切開,是因為在受到衝擊之前實施了防禦用魔法。
即使這樣,她們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好痛!”
神裂站了起來,那個魔法師已經掙脫她的束縛了,大概是在滑倒的那一瞬間——趁自己實施防禦魔法而分散的注意力的時候——逃掉的吧。神裂仔細地掃視著四周,看到稍遠一些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影。
那是個有著茶色頭發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