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謹聽著,認真吃桌上的菜。
聽見盛星禾說:“不了吧,我的眼睛。”
那人說:“你這麼好,誰在乎你的眼睛啊,少拿來當借口!”
盛星禾的語氣沒什麼變化,遊刃有餘道:“家長會介意的,與其到時候被拆開,我還是不要浪費女孩子的時間。”
盛星禾高中時代也拿這個借口搪塞女同學。
隻有舒謹知道,他根本沒這麼想,純粹是覺得談戀愛浪費學習時間,浪費寶貴的精力。但女孩子們總是越挫越勇的,除非以身體缺陷作為借口,才能真正清靜。
但是這一次再聽見他這麼說,舒謹心裏卻微微刺痛了。
散局後,盛星禾的舍友主動說可以回家睡,讓舒謹去他們宿舍過夜。
盛星禾道:“他睡不慣,我帶他去外麵吧。”
舍友笑嗬嗬的:“瞧你護的,你弟弟在他學校就不睡宿舍了?”
最後盛星禾還是帶舒謹去訂酒店。
舒謹還真的不睡宿舍。他嬌生慣養還有潔癖,進大學第一天舒昭遠就在學校外麵給他租了一套一居室。從來沒經曆過集體生活,陌生人的宿舍舒謹肯定睡不慣。
路上,舒謹問:“哥,你真的覺得女孩子會介意你的眼睛嗎?”
盛星禾:“為什麼問這個?”
舒謹眨眨眼睛:“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是隨便說說,還是真的那麼覺得。”
盛星禾看他:“隨便說說和真的那麼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哦,這個啊。”舒謹想著斟詞酌句,“隨便說說的話就不要了,我不喜歡聽,真的那麼覺得就更沒必要了。像你同學說的,你這麼好,誰會介意?”
盛星禾淡淡地應了一聲,像是沒放在心上。
舒謹心中酸澀,有點急了:“你有沒有在聽啊?”
盛星禾說:“有。”
舒謹真是被他氣死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盛星禾在這方麵總是有辦法把舒謹弄得氣呼呼,在舒謹這裏,沒有可以說盛星禾不好,連盛星禾自己也不可以。
到了酒店,刷卡進屋。
盛星禾突然問:“你介意嗎?”
卡還沒插進卡槽,房間裏一片漆黑,隻有門後的感應燈短暫地亮起。
舒謹以為自己聽錯:“啊?”
抬頭發現盛星禾又看著他,他不自覺後退一步,燈光照在盛星禾半張臉上,那隻黑眸如星光般明亮。
盛星禾又問了一遍:“我的眼睛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方便,生活中也有許多不能隨心意的地方,我看到的世界比你少了一半,如果是你,你介不介意?”
從前感受到的,那種密不透風的曖昧感又來了。
像那截沒有路燈的漆黑道路,也像從靈江回來後沉悶的汽車後座。
舒謹再一次,明確地感受到盛星禾從深處小心翼翼伸過來的觸須,仿佛正等待他去觸碰,然後便可以緊緊纏繞,最後天雷勾動地火,火花爆裂。
“我、我怎麼可能介意啊?”舒謹結巴道,“不然我幹嘛叫你哥,還和你這麼好?”
“我不需要你和我這麼好。”盛星禾說。
感應燈熄滅了。
黑暗中,盛星禾的聲音再次響起:“舒謹,我想要的是另一種好。”
轟——
舒謹確切地聽見了什麼燃燒的聲音。
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叮”的一聲輕響,房間裏霎時燈火通明。
他第一次看見盛星禾沉不住氣的樣子,也第一次看見盛星禾露出這個年紀的人才會有的懊惱神態,雖然盛星禾隱藏得很好,但了解盛星禾如他,刹那間明白了一點:盛星禾果然是也在喜歡著他。
可能是礙於身份,礙於生理,盛星禾隱藏得很好,他要思考的更多,承受的也遠比舒謹更多。
彼此試探,彼此需要,又同時變得不安。
酸酸漲漲開始發酵的感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到達極限了。
兩個人都沒有辦法再控製它的膨脹,連盛星禾也不能,隻能隱晦地說把它說出口。
他們早已渴望得到一點宣泄。
沒等到回應,盛星禾要轉身往裏走。
舒謹叫了他的名字,然後拉住了他的衣角。
酒店房間的玄關。
他們一個站在另一個背後。
“那句話什麼意思?”舒謹臉紅得像個番茄,“你是不是偷偷喜歡我?快說啊!”
大約過了一分鍾。
舒謹開始結巴,並胡說八道:“你是不是在耍我啊,我跟你說,一點也不好笑,不要仗著我寬宏大量心底善良就敢開這種玩笑——”
“沒有‘偷偷’。”
盛星禾打斷了他。
“我就是在喜歡你,舒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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