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望著一臉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事情,絲毫沒有慚愧的雷震,他的嘴唇上下不停的哆嗦。他伸手指著鼻子,在這個時候他真想放聲喝罵,但是雷震就是為了救他,才沒有及時避開炮擊,他又有什麼資格,又要用什麼立場,去斥罵這樣一個為了救他而受傷的男人?
這位排長瞪圓了眼睛,感到一股悶氣就硬生生的卡在胸口,怎麼也無法吐出來,他就這樣趴在地上,直直的瞪著雷震。直到他狠狠吸了幾口帶著濃重硝煙味道的空氣,這位排長才終於緩過氣來,他嘶聲叫道:“混蛋,混蛋,我他媽的寧可你剛才沒有救我!”
“知道了。”
雷震放下手中那具嵌滿了彈片,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屍體,拾起他剛才丟到地上的步槍,一邊拉開槍栓檢查裏麵是否損壞,一邊淡然道:“下次我不會再救你。”
“你……”
排長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說得一臉認真的男人,他真的不知道雷震的腦袋裏到底在想著什麼。他這一輩子隨著部隊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還真他媽的沒有見過雷震這種絕對不能用常理來推測的人物。
怪不得這個跑到哪裏都要帶上一條狗的混蛋小子,能擁有野獸般的本能與敏銳的直覺,感情他純粹就是一個未完全進化的北京周口店類人猿!
用充血的眼睛,瞪著眼前這個混蛋小子,再看看那些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對四行倉庫再次發起猛攻的日本軍人,這位排長再次狠狠喘了幾口氣,才嘶聲叫道:“小子,你給我聽好了,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我們之間扯平了,誰他媽的也不欠誰了,等我們打退了日本人這次進攻,你就給我有多遠走多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聽到了沒有?!”
雷震沒有回答,他伸出自己被炮彈片劃傷還在不停流血的胳膊,讓自己的兒子伸出舌頭在那裏舔了幾口,把傷口周圍的泥沙和鋼鐵碎屑全部舔幹淨,算是消了毒。看著胳膊上足足半寸多深的傷口,看著傷口周圍像嬰兒的嘴唇般向外綻開的肌肉,和不停流淌出來的鮮血,雷震不由皺了皺眉頭。
雷震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童子軍為了幫助難民,身上必備的針線包,從針線包裏挑出一卷黑色的棉線和一根鋼針。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雷震竟然硬是在日本軍人發起進攻前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內,用這樣一套縫補衣服用的針線,對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進行了一次絕對粗糙卻有效的縫紉手術。
眼睜睜的看著那根粗大的鋼針,飛快的一次次穿過雷震手臂上的肌肉,眼睜睜的看著雷震拽著那些粗糙的棉線,在自己手臂上翻起的肌肉裏穿行,由於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他縫補得太急,拉動這些棉線時太用力,棉線在空中繃直後,甚至會發出輕微猶如彈棉花般的聲響,隨著雷震大手大腳的動作,更帶出大顆、大顆的血珠。看著眼前這絕對非人的一幕,所有人隻覺得牙齒發酸,雖然雷震手中的針線並沒有穿進他們的身體裏,但是他們的眼角卻在跳個不停。
雷震在傷口上打了一個絕對沒有任何美感的繩結,扯下脖子上那根他怎麼看都象是條繩子的領帶,把它當成止血繃帶,死死纏住傷口,讓它不會再重繃裂。做完這一係列工作後,雷震嚐試的舒展自己的手臂,雖然從傷口鮮血很快就滲透了那根領帶,但是雷震仍然滿意的點了點頭。
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抬起了頭,回答道:“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