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尋伴侶(1 / 3)

1959年初,我再次來到NX。轉到羊皮城,見到了薇雅,她還住在老房子裏,此時她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她的姿色差了許多。李立的母親也沒有搬走,我說道薇雅時,她回應:“她這是罪有應得。自從格魯管理供銷社和糧站後,二口子趾高氣昂,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前年冬天,天降大雪,農牧區遭受大災,於是國家就發放了大量補貼的糧食和牧草。讓格魯代發,他大膽到克扣,以(自己家的替換)次充好,被陳孟奇醫生發現,捅了出來。案情證實,判處格魯勞教三年。要說什麼是戲子呢,下賤!這不,丈夫抓起來之後,她拖著三個孩子覺得辛苦,外麵來了什麼測繪隊的人,還有流動收羊皮的漢子,她都讓他們留宿在家裏,同居在一起,收取人家的錢物。”

蒼蒼搬到了鄉裏的新區,父母還是在老地方呆著。見到他們,外表沒有一點變化。許久不見,自然客套不少。不過,談話之中,伯母對我挺有微詞:“我說徐策醫生,去了好地方,瞧不起我們這小地方的老家夥,信也不見來一封。我們家蒼蒼開始還向你那裏寫過二封信,結果石沉大海。”我的心中大驚,反駁:“最初,我都給你們寫過三封信,也是沒有見到回信一封。”老二口麵麵相覷,很快明白其中的奧秘。老頭罵伯母:“當初,我就是看不上陳孟奇,你看他給蒼蒼獻殷勤,還給我們買吃的,就是沒有安好心。這人骨子壞,不但會二麵三刀,還會偷雞摸狗,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平常不太說話的伯父,今天總算快人快語。伯母說道:“蒼蒼嫁人陳孟奇是女婿,孩子都有了,還說一些反悔的話,有什麼意義?!”我的心裏涼了一截,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馬上問道:“蒼蒼結婚了?”伯父接茬:“都結婚二年了。糟糕的是生了一個豁嘴的女孩,需要做手術複原。這裏醫療水平不高,怕手術後依然難看。為了這件事,現在我們一家經常吵吵鬧鬧,不得安寧。”蒼蒼是一個女人,年齡不小了,憑什麼一直等我。

伯父伯母說道:“你過去看看蒼蒼,讓她高興高興。”

我想喊“我不高興。”與幾個熟悉的聊了聊,放下一些糖果,我就悄悄地走了。

我不會去見蒼蒼,免得心裏難受。

我離開羊皮城,發誓“永遠不要再來!”

是的,永遠。

A.幾經轉車,我來到JX上饒的信江,心潮澎湃,忘卻了所有的煩惱。下車同學聚會,一起遊泳,不亦樂乎。在學校,我拜訪了金老師。在她的家裏,遇到她的女兒,今年已經十六七歲,名叫鍾舒祺,剛剛高中畢業。聽說我要去雨山縣探親,又有一段時間來回,她想跟著我去見她的大姨。她的臉型圓圓,笑起來有二個酒窩,煞是可愛。並且,眼睛大大,睫毛長長,滲透清純的美麗。如果她再高一點,就更加完美。不過沒有關係,以她的愛心和熱情,足以彌補所有的不足。

一路坐車,我把鍾舒祺當著妹妹,照顧的麵麵俱到。對此,她特別感激,甚至熱淚盈眶。我想,她真是小孩子,容易感情用事。頭次跟著外人出門,就容易產生這種感動,我曾經就有過這種心理。這些年,除非我不坐車,一坐車就是行走上千公裏,一路轉車。其中辛苦,百感交集。如果今天聽到別人坐了幾次車,就吹噓自己的見聞,我會鄙視他。但是,旅途的寂寞,鍾舒祺非要我說說曾經的見聞。於是,我信手摘來,講了一大堆故事。看到女孩聽得起勁,瞪著大大的眼睛,眼睛不眨地看著我,這等於是鼓勵我說話。於是我頓時有了興趣,說話繪聲繪色,夾雜眉飛色舞和添油加醋,說得津津有味。我暗忖,這個女孩子真好騙。隻要她旅途開心,我也算沒有白費力氣。對衛校的金老師、中學的萬老師,我也算還了一份人情。

走到雨山,我先送鍾舒祺到萬老師的家裏。萬老師是鍾舒祺的大姨夫,曾經受過槍傷,是一個拐子。隨後,我才回到父母的家裏。

父母關心我,問這問那,我是實話實說:“我工作的地方一切都好,就是那裏男多女少,找對象麻煩。看來,我隻能從老家找女人結婚啦。可能,還得忍受多年的二地分居。”父母說道:“不要以為你有工作,就好找對象。如今你去了那麼遠,願意嫁給你的人恐怕不多。或者說就是有人願意,我想找到的女人,條件也會較差。”

父母也是心急,等我剛剛說完,就忙著找人去張羅。

我們這裏麵積不大,一丁點小事很快就傳了一個遍。沒有二天,鍾舒祺跑來,在我家上躥下跳,走來走去。尤其是當我父母在的時候,她在他們麵前晃來晃去。我不好說她:有毛病啊!

我的父母一看,如果這個女孩做我的女朋友,一定不錯。正巧,也有媒人在場,就開玩笑地問她:“小妹妹!你喜歡大哥哥嗎?”她畢竟年齡還小,很是害羞,眨巴眨巴眼睛,輕輕地點點頭。我說:“你們千萬不要亂說,鍾舒祺是我衛校老師的女孩,是我帶來看望她姨夫萬老師的。你們那麼多人,亂說一通嚇住了人家。”我說我喜歡鍾舒祺,那不是乘人之危嗎,二個老師怎麼看待?同學怎麼看待?一定會說,我的手段下作。

大家走後,鍾舒祺小心的問我:“徐策哥哥!你不喜歡我嗎?”我說:“你長得那麼甜,簡直是人見人愛,誰不喜歡?”她靠近我,說道:“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在路上我就下定決心,將來我要嫁人就是嫁給你。”我說:“那不成。”她急了,馬上問道:“你是嫌棄我長得不好,還是有其它問題。”我笑了:“好妹妹!你不但漂亮,並且單純善良,無論哪裏你都比較好,什麼問題都沒有。隻是,我們不可能、不合適。”

果然不出所料,萬老師知道後,不再讓她見我。聽說,還要找另外一位老師提前將她帶走。

唉!我想,這隻是我回家的一個小插曲,事情過後,用不著幾天人人都會忘卻。

隨後,在媒人的帶領下我看了幾個女孩。她們有頭大的、腿短的、駝背的、螺旋腿的、疤瘌眼的,凡是有毛病的女人,幾乎找全。我生氣不說,就是我的父母看到都直搖頭,隻是礙於媒人情麵,沒有當場罵她。突然之間,我曾經所有的驕傲,那份自信瞬間毀滅。一時間,我都把自己看扁。我開始懷疑自己,這不行那不行。我萬分後悔,要是知道自己是這個德性,說什麼也要追求蒼蒼,與她結婚。

到了上饒,對著留校同學,大發感慨。

我到處打聽,哪裏需要我這樣的醫生,工資待遇差一點無所謂。一時半會,誰計劃要人?等於白問。

冷靜下來,我還是回我的XJ,那裏還是需要我。於是買好火車票,繼續上路。

等坐上班車,我又恢複了起碼的自信。我的熱血開始上湧,婚姻事小事業事大,我不能因為個人問題停止進步。即便是在茫茫戈壁,我也要刻苦專研,嶄露頭角,出人頭地。我閉上眼睛,隻想美好的未來。

“徐策哥哥!”一個熟悉的女孩聲音傳來。

我睜開眼睛,麵前站著嬉笑可人的鍾舒祺,她扮裝成一個男孩模樣。我模仿她的大姨:“小祺!怎麼回事?”鍾舒祺:“我想跟你私奔呢。”“哇!你說什麼呢?不能開玩笑。”我換坐與她在一塊。她依舊回答:“我跟你去XJ。”我心中慢慢湧入一股暖流,把我的眼角打濕。我哽咽起來:“告訴家裏沒有?”“上車之前,我給家裏發了一封信。告訴父母,我的出走決定,讓他們不用操心。”“你的行李呢?”“我不能讓家裏知道,所以啥也沒有帶。除了買了這張車票,我身無分文。上車時我怕你反對,將我趕下車,隻有待車開了一段才敢見你。”我不知道說啥好。我把她的手,緊緊抓在手裏。我知道,我對她還沒有愛情,更多地隻是一種被人認可的感動。我發誓,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能將她拋棄。

回到農場,我隻能將鍾舒祺送到馬蘊雯那裏,讓她們暫時一起居住。

馬蘊雯告訴我:“在你到來之前,家裏發來電報,說你的母親病危,立即回去。”我找到電報原稿,是萬老師發布的。我的父母不識字,由他代言正常。有一點我納悶,走時我的母親沒有一點生病的跡象,怎麼會一下子就病危了呢?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的還有讓我先在上饒下車,與金老師一同回來。回家是毫無疑問的,是否帶鍾舒祺走,我的疑問很深。我怕是萬老師的詭計,讓鍾舒祺回家。

B.坐車返回,按預先約定,我首先去了金老師的家。

我在金老師家,看到焦急的萬老師和金老師一家。金老師急切地問:“鍾舒祺呢?”我說:“沒有見到哇!”她的臉色嚇白:“啊!沒有跟著你走,那丟了?她明明是寫信告知跟著你的,怎麼會這樣?”初說心裏還慌張,第二遍就理直氣壯了,堅定了許多:“是。我沒有見到她。”此時,萬老師蹙著拐杖靠近我,開始說話:“我了解他。由我來與他專門談。”他拉著我進入一間房子,隨手關好門。萬老師一臉嚴肅,也不轉彎抹角:“你們不會同居了吧?!那你就是犯罪,你們有很親的血緣關係。聽清楚,你媽是老二,金老師是老三,我是你大姨夫。”啊,好險!差點就準備同居。

我的父母年齡偏大,沒有兒女,他們早告知了我是抱養來的孤兒,周圍沒有親戚。這下子,突然間冒出來了一群親戚。怪不得,萬老師、金老師對我特別關照,另眼看待。

萬老師繼續說:“關於這一點,金老師也不知道細節。懂嗎?她也不知道你是她姐姐的孩子。你的養父母,更是蒙在鼓裏。確切地說,你是日本軍人的後代。”我的心中翻江倒海,不能平靜。多少次,我都隨電影和歌曲義憤填膺,喊叫打到日本鬼子。原來,我是在罵自己的祖宗。

我的內心異常複雜,任何詞語都無法表達清楚這種感受。我狠咬自己的手指,直到出血,被萬老師叫停:“孩子!你傻呀,不要手指了?!”說完這些,萬老師再問:“你把鍾舒祺留在單位吧?”我照實點點頭。接著,他又問一句:“沒有同居?”“沒有。”

聽到後,萬老師開門,大聲說道:“大家放心!鍾舒祺在徐策那裏,不日我就去把她接回來。”金老師看到我路過她身邊,馬上說道:“我白疼你這個學生,原來是一隻白眼狼,一點也不老實。就是我女兒想嫁給你,我也不會同意。”鍾老師氣急敗壞,衝了過來:“你這個惡棍,拐走我的女孩,還撒彌天大謊。我要告你,讓你不得安生。”萬老師用拐杖蹙地,敲擊得咚咚作響,嘴裏“哼!”了一句,大家立馬老實了,不再說話。他瞪直眼睛:“你們要是瞎鬧,永遠別想見到鍾舒祺。聽我一句,是人家徐策救了你們的女兒。你們管不住自己的孩子,還瞎嚷嚷,還有臉當父母。一個個不嫌臊得慌,我都沒有臉見人。”萬老師在我心中是英雄,沒有想到訓斥親戚也是一套一套的,無理也不讓人。

他命令我“走!”。隨後我跟在他身後,看他一拐一拐的走著。金老師問:“姐夫!不吃飯哪?”萬老師回敬:“看到你們我都飽了。我身上有吃的,不用你們管。”那時大家節約,幾乎沒有什麼人去餐館,街上也很少看到餐館。再說,當時糧食、油、肉類都要計劃,定量供應,每人每月油二兩、肉半斤、水豆腐一斤,常常不夠。黑市也有,要貴許多,整不成會被抓。賣者是投機倒把罪,買者是協助從犯。萬老師所謂吃的,我知道,那是一斤大米加二個八角,炒熟後磨成粉,然後加一二兩白糖攪勻。小時候,我比較喜歡吃。

到了人煙稀少的一個地方,萬老師讓我坐下。在這邊我們隻有幾個親友,現在根本見不到,至於其它路人更不可能把我們放在心上。萬老師拿出一小紙包米粉糖給我,我嚐了嚐說道:“味道蓋了!還是那麼地道,甜。香。抿嘴,有回味。”萬老師完全輕鬆,開朗地笑了:“看你,還是那麼急,嘴唇上沾了米粉,白擦擦的,純粹是一幅好吃像。”萬老師也拿出一包,自己吃著,一會兒,嘴唇上也沾了米粉。我暗笑,隻是嘴上不敢說他。

渴了,我們就在流經的水渠捧著水喝。在大多數地方,在我們的概念裏,幾乎聽不到農藥和化肥的字眼,提醒水中有毒或者不衛生。唯一的農家肥,個個當著是寶,不會隨意倒入河溝。就是有少量的有機廢物進入河道,早被其中的水藻吸收。水非常清澈,沒有任何汙染問題。隨時喝,始終是那麼甘甜解渴。從來不用擔心,喝水帶來健康麻煩。為此,學校周邊送檢過多次水樣,沒有任何發現問題。

郊外野花雜草遍地,蟲叫蛙鳴。掄一塊石頭,可以嚇唬它們二分鍾,之後它們又旁若無人一樣的歌唱。幾隻小鳥看著我們,嘰嘰喳喳,生氣我們闖進了它們的領地。

萬老師麵向城區,說道:“二十多年前我路過此地,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表演。

“那個時候到處戰亂,民不聊生,小偷橫行。江邊的一個農貿市場,物產豐富,就是經常丟東西,防不勝防,害得賣家不敢光顧,很快陷入蕭條。我為了討得一口飯吃,答應改善治安管理。

“我想市場太大,聯防人員太少,小偷學會打遊擊,我們變成擺設。於是,我天天到遠郊物色一個流浪漢,裝扮成小偷。然後,讓我的二個手下去抓。抓到後,讓小偷遊街串戶。期間還讓小偷刻意掙紮,不斷辯解,口出狂言,而我們呢則大聲訓斥,假意掐拿。再讓小偷哭喊著跪地求饒,我們才鬆手釋放。沒有幾次,果然起到震懾作用,小偷撤離幹淨,秩序立即改觀。”

我說:“萬老師!從小算起,我心中的英雄隻有你一個。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佩服地五體投地。”

萬老師歎氣:“正相反,我是害人精,人民的公敵,你的殺父仇人,躲藏在深處的投機賣國賊。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我犯的罪行。”

C.萬老師進一步提醒:“我今天向你揭示埋在我心中的重要秘密,隻是為了說明一個問題,你是誰的孩子,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為什麼我們是親戚,你不能娶鍾舒祺。但是,你聽後如果向他人透露,你將害得你的親友名譽掃地,甚至是家破人亡萬劫不複。就是你個人,日後也會永世不得翻身。”

我會意:“我發誓,聽完永遠爛在肚子裏。”

萬老師緊鎖眉頭,開始娓娓道來:

“1931年9月20日,藤木勁兒在報紙上發表反對日本侵占中國的議論。雖然他不是日本的共產黨人,但是他主張日本當前戰爭應該避開中國(蘇聯),鞏固台灣和韓國(朝鮮)原有占領地,從水上向南下一路拿下東南亞,建立永久國家,讓後代再伺機向西圖謀中國和蘇聯。所以,有一段時間他與日本共產黨人接觸頻繁,利用他們表達自己目前的心聲,推遲侵越進行。然而,軍國主義的少壯派野心極大,認為中國近在身邊先占領對國家有利,對戰爭有利。慢慢他們成為政治明星,受到一些好戰的年輕人熱烈追捧。他們認為藤木勁兒身為大學教授反對日本進入中國,到處宣傳有賣國嫌疑。有人在他回家的路上,狠狠教訓了他一頓,打斷肋骨和腳骨。從此藤木勁兒變成半個殘廢人,除上少量課外大部分時間修養在家,極少與外人接觸。

“我的祖上是徽商,已經客居JX雨山多年。家業以做生意為主,為了躲避兵荒馬亂,為保家道破落不繼,特意在玉山購置了大量田產做保險,成為當地最大的地主。我的父親送我東渡日本留學,希望今後為萬家光耀門楣。藤木勁兒就是我的大學老師,我帶阿膠和人參給老師做補品,祈求老師身體健康。因此,我們二人關係密切。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在西安拘捕蔣介石,藤木勁兒憂心忡忡。認為中國人抗日統一戰線形成,國際反日形勢將拖垮日本整個經濟,最終導致日本戰爭失敗。1937年,我大學畢業要回中國。有感於學生的友好,也怕日本在未來戰爭中失敗,藤木勁兒抓住我的手說:‘一定要為中日友好努力!’當時,我不這樣認為。以日本人的團結、政府精明、經濟強大、軍人賣力,中國很快會落入日本之手。中國政府腐敗,前麵的軍閥混戰剛剛結束,新的軍閥戰爭又粉墨登場,百姓的水深火熱隻會繼續重演。隻有日本人占領中國統治中國,中國才會有新的文明、新的秩序、重新步入世界,步入快速發展的軌道。我料想中國有二個結局:一個是象滿人入主中原,等到漢人重新執政,反而管理更多麵積的國土;另外一個象歐洲人霸占印第安人的土地,然後宣布獨立成為美國。最終,被占領地的國家短時間成為強大的國家。以清朝管理XZ為例,純粹是先進幫助落後,不存在欺壓剝削。現在日本人來了就應該如此。我感歎落後腐朽的中國,沒有人能夠把國家治理成功。有時候我感慨自己想法的前衛,自己都把自己嚇著。有時候我又反問自己,你才22歲,從沒有進行實踐的妄想可行嗎?

以我在日本的留學經曆,本來可以直接加入日本軍隊,或者在東北成為政府的一員,但是,我想回國影響現行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