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布魯克林區一條街道拐角處新開了一家舊書店,這在如今這個經濟蕭條行業凋敝的時候,確實是件新鮮事。

店主是個和藹的卷發男人,據說從英國來,同時一並住在店裏的還有個無論晴雨都戴著大墨鏡的黑衣人,脾氣算不上有多好,每天的興趣愛好是照拂那些書店四周的裝飾植物。

店門口的鶴望蘭和琴葉榕長勢喜人,像是刻意修剪過一樣規整。有那麼幾次,史蒂夫路過書店的時候看到他手持花灑像是巡邏一般檢閱門口的植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些寬闊的葉片仿佛在瑟瑟發抖。

住在這條街區的住戶大多數都是些虔誠的基督教浸禮教徒,對於他們的到來,大家最開始談不上排斥,但也並沒有多歡迎——畢竟這兩個人的關係根本不需要做太多猜測,因為他們除了自身為數不多的行李以外,還額外帶了個被領養的孩子。

“林德爾·潘德拉貢。”

這是他們到來的第一周裏那個孩子的名字,或許是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引人側目,在第二周之後被改成了“林德爾·霍恩海姆”。

很顯然,無論是亞瑟王還是知名煉金術師,都不適合成為一個小孩子的姓氏,於是在第三周以後,兩個不擅長命名的人宣告放棄,這個被領養的孩子就直接被稱作林德爾。

成年人的話題與孩子無關,這家舊書店很快就成為了包含史蒂夫在內一眾孩子們的新去處,店主亞茨拉斐爾很歡迎這些年輕的客人,即便他們有可能連一枚硬幣都掏不出來。

由於罹患哮喘而無法進行劇烈活動的緣故,史蒂夫光顧這家小店的頻率甚至比其他孩子還要更高一些,作為這家店的熟客,偶爾還會得到店主親自製作的曲奇餅。㊣ωWW.メ伍2⓪メS.С○м҈

——直到有一天,他在道路的拐角處,聽見了一連串高亢而尖酸刻薄的叫罵聲。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裏麵侮辱性詞彙的豐富程度簡直可以單獨出本書。

史蒂夫小心翼翼的藏在電線杆的陰影處,朝著書店的方向張望過去,就看到戴墨鏡的黑衣男人指天戳地情緒激動,而站在他不遠處的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體型羸瘦,表情空洞的少年。

少年的旁邊是激烈抖動的鶴望蘭,當然這不重要。

——不管是什麼樣的組合家庭,這種程度的侮辱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也太過分了。

正當他打算衝進去製止這場暴行的時候,店主的聲音打斷了他。

“克勞利!”

亞茨拉斐爾說道:“我在想,這孩子是不是也應該和其他的小孩一樣入學?”

“你在說什麼瘋話!”

克勞利拖長了音調,他的聲音裏夾雜了仿佛蛇在吐信一般的嘶鳴:“你讓他,林德爾,去跟幾十號人類崽子(babyhumans)同處一室,學習些什麼該死的拉丁文和人類曆史?這有什麼意義?”

史蒂夫皺起眉頭。

“你聽我說,克勞利。”

書店店主擺出了商量的語氣:“像他這個年齡——好吧,起碼像他這個長相的小孩都應該入學,就算是看在別太引人矚目的份上。”

“我以為我們領養他的協議內容不包括把他往人類堆裏塞。”

克勞利聲音幹巴巴地反駁:“這對誰都不好,對那些人類,對你,對我,都一樣。”

“至少我們應該問問他自己的意見。”

亞茨拉斐爾俯下身子,放輕了聲音:“那麼林德爾,你怎麼想?”

神色空洞的少年仿佛一台反應遲鈍的收音機,起碼過了五秒鍾才想起來要牽扯自己的麵部神經,他就像是在緩慢思考英語該怎麼說一樣,斟酌著吐出了一個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