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光線昏暗的酒店房間裏,顧洋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裏,唯有一隻手伸在外麵,握著手機,大氣也不敢出。
同他坐在一起的江知海卻隻在腰間隨意搭了條床單,連人魚線都沒有完全遮住。
但現在他顯然沒有心思在意這些,一雙眉擰得緊緊的,目光像是被釘在了顧洋握著的那支手機上。
顧洋不由覺得手機有點燙手。
他強忍著顫抖,想把手縮回被子裏也不敢,生怕隨便一個動作打破眼前的僵持——天哪!誰來告訴他到底應該怎麼收場?
可誰知,他明明一動不動,江知海的視線還是忽的由那支手機移到了他臉上,與他猝不及防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對上江知海淩厲的雙眼,他便忍不住一個激靈,緊張之下脫口而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知海又蹙了下眉。
見狀,顧洋的氣勢一下弱了許多,連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我、我真的聽見護士們說了!一個說你把那個病曆拿給我一下,肺癌晚期的,另一個說哪個啊,是不是這個?叫顧洋的……我真的聽到了!誰,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此顧揚非彼顧洋,十九年沒撞過名字的他第一次遇見同音就遭遇了如此慘事,而他居然就失魂落魄地連病曆都沒拿就出了醫院,然後……然後還搞出這麼一場烏龍。
要不是醫院剛才打過電話來詢問他昨天怎麼沒拿檢查結果就走了,他直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個死到臨頭的癌症患者。
顧洋自暴自棄地把手機扔床上,頹喪地捂住臉,窘迫的紅暈卻一直從臉頰蔓延到了耳尖,遮都遮不住。
注意到他通紅的耳尖還顫了下,江知海的喉結像是不受控製地跟著那耳尖動了動,猛地將目光轉向一旁:“知道你笨,也沒想到居然能笨成這樣,這麼大的事也能搞錯?”
顧洋腦袋垂得更低:“真的對不起……我昨天……我見到你的時候真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求你的,不然你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好意思提這種要求,我,我……我也沒想到你會答應……”
江知海:“……”
“不是不是,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昨天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才導致了這一場烏龍的誕生,我真不是有意坑你……我的意思是說,我如果知道自己不會死,肯定不會求你的!”顧洋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江知海卻還是精準地抓住了他話裏的幾處關鍵:“所以我還是你萬不得已的人選是嗎?”
顧洋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我知道你是直男,如果不是以為自己死到臨頭,我怎麼敢造次!我們……我們不是兄弟嗎?我才求你的……”
剛剛睡過兄弟的某直男聞言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好了,別再說了,再說等下別再又哭。”㊣ωWW.メ伍2⓪メS.С○м҈
經他提醒,顧洋頓時想起自己埋在他胸口悶聲流淚的狼狽模樣——現在想想,江知海的衣服說不定都快被他咬爛了。
他閉了閉眼,恨不得有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但口頭上卻還在逞強掙紮著:“我,我那不是……誰知道自己快死了不得哭兩聲啊?”
江知海想想顧洋眼淚快把他淹了的情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哭成那個樣子。
但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一時心軟,連最起碼的證實都忽略了,就真的帶他來了酒店。
“海哥!求求,嗝,求求你了!我不能就這麼死……我到現在都沒有跟……都不知道那個是什麼感覺……”一句話的時間顧洋撇了幾次嘴,最後這把還是沒忍住,繼續埋到他胸口,悶聲流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