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他們管那個地方叫做塔,銅牆鐵壁的桎梏衝上暗夜的天空。
那裏,是我噩夢開始的地方。
第一章
“嘭——乓!乓!”
“快躲開!快躲開!有人發瘋了!”
清晨的集市在一片雞飛蛋打中蘇醒,嘈雜與喧鬧如熱浪一般從關不嚴的窗縫裏灌進來。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側壓住胸口。
“轟——轟——”
巨震帶起強烈的衝擊波,伴隨著濃煙與火舌從深淵中升騰而起,將眼前的身影吞噬進無邊的地獄之中。
“別放手!拉緊我!別放手!”
“我不行了......洛銘你鬆手吧......我撐不住了......”
“不行!不行!我不讓你死!祁衡!你不能死!”
“轟——”
邢焇霍地從床上坐起,眼底充血,粗喘著氣,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在白色的薄毯上。床頭年代久遠的空調機夾雜著轟隆作祟的老舊噪音,呼地吐出一口廢氣,奄奄一息。
樓下菜市場今天似乎特別不消停,邢焇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夏天的煩躁,才伸手把窗簾拉開。
這房子比他年齡還大,浴室出水比老人咳痰還費勁,邢焇直接把花灑拆了,對著汩汩而下的小水柱勉強把澡洗了。包著浴巾出來的時候,床上的手機正在暴躁地跳動。
“喂。”看了一眼結構複雜的來電號碼,一夜沒睡好的人沙啞著嗓子。
“喂,請問是邢焇先生嗎?”電話裏傳來帶著時差感的英文。
“是我,你哪位?”
“這裏是維新州警局,請問沈儒是您父親嗎?”
握著毛巾的手從頭頂滑下,邢焇深吸了一口氣:“......是。”
掛下電話,邢焇捂著脹痛的前額足有半分鍾才勉強清醒。窗外的天空亮得刺眼,誰家孩子又在哭鬧,隱約聽見有人抄起了掃帚。
抓起毛巾扔進一邊的髒衣桶裏,邢焇重新拿起電話撥了個大洋彼岸的號碼。
電話斷斷續續地響了半天才被人接起來。
“喂~”
邢焇揉了揉酸澀的眼睛:“Hey,John......”
......
“喂~”
一隻大手伸出被子摸到床角的手機,迷迷糊糊地拽下耗了一宿的充電線,言靂把電話抓進被窩裏,昨晚空調開太冷,他裹著棉被睡了一夜。
“都幾點了,還不起床?今天不是第一天上班麼!”
言靂拿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半啊小月,我現在搬到警局附近了,九點上班我八點起床都來得及。”
對麵傳來一聲女生的輕笑:“行吧,那算我吵醒你了,你再多睡一會兒,晚上下班記得來我這裏。”
“知道了。”
言靂胳膊一甩,連人帶手機一起又攤回床上。昨晚他又沒睡好,來來回回都是那個夢,也許他是該去見一趟喬月了。
這套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廳加起來不到70平,是他老爸前幾年幫忙一個欠債的老夥計,收了他家的舊房子,不然憑他言少爺的家底,犯不著買在這一帶。雖然閑置了好幾年,重新裝修一下也還能住,房子雖爛,好在離警局近。
言靂就著開窗透甲醛的新鮮空氣,換了身輕便的襯衫西褲,回頭看了一眼老爺子給他配的名牌包,決定還是兩手一揣就顛著顛著下樓了。
站在巷子口排隊買早點的空檔,手機在褲兜裏“嗡~”了一下,他摸出來按亮了。
“今天第一天上班,別遲到。”
言靂叼著錢包敲字:“知道了爸。”
老舊街區,連賣早點的都隻能付現金。
鋼鏰兒脆響,言靂拎著一骨碌蛋餅豆漿,從人群中吊兒郎當地擠出來,他昨天已經探過路了,他要去上任的警局就在前方的左拐右拐再左拐。
很近,他可以好好地在路上把蛋餅啃完。
這種安逸的生活對他來說有點陌生,以前部隊裏疊個被子都有講究,站姿坐姿行走正步,耳濡目染都是端端正正的日子,哪有這麼大清早就歪歪扭扭的混著的。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
言靂提了提燙得筆挺的西褲,把掖得得體到位的襯衫拽出來兩分,才鬆了鬆脖子過了個紅綠燈。不過上個班,老爺子一副要送他參加世界500強大會的架勢。昨天派秘書送了一堆高定來,他不穿也是堆著,好在顏色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不會突兀得像個草包富二代。
老城區的生活很有煙火氣,處處是做小買賣的,刷馬桶的,打孩子的。言靂遊手好閑地慢慢往前晃,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就是這個雲中市公安局即將上任的刑偵支隊隊長。
軍轉業的第一天,言靂就沒什麼精神。
“嘭——”
“乓——”
“哎呦!陸德怕是瘋了吧!快走快走!”
“殺人啦!殺人啦!”
言靂正啃著餅,猝不及防一把塑料椅子忽然從人群中飛了出來,梳得端端正正的腦袋迅速向旁一閃,飛起一腳,立時把本就不堪一擊的椅子踹了個粉碎。
此時眼前的菜市場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熱心群眾,時不時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聲從市場裏麵傳出來。
言靂覺得不對,這絕不是超市清晨搞促銷大媽們搶貨鬥嘴,聽起來倒像是一場殊死搏鬥。
“啊~~~~”一把菜刀忽然騰空而起,看熱鬧的人群立刻雞飛蛋打四處逃竄。
“我艸!”言靂眉頭一擰,幾口把蛋餅吞了,拎著豆漿就往人群裏擠。
菜市場門口還有不少不怕死的群眾正在交頭接耳,言靂好不容易才扒進去看見了情況。
菜場右區一個豬肉鋪裏亂成一團,一個男人紅著眼正在追打一個女人,旁邊還有一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冷眼旁觀的老太太。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那男人一身褪了色的灰色工作衣,手上握著一把剔骨刀,水泥地上還有一把豬肉砍刀。m.X520xs.Com
言靂迅速地掃了一圈現場情況:鋪子裏的空區擺著方桌,桌上放著沒吃完的菜和饅頭,一瓶茅台酒在桌邊突兀的立著。
“報警啊!”
身邊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工作人員哆哆嗦嗦不敢上前,言靂用手背甩了他胸口一下,順便把手裏的豆漿袋子往名牌皮帶上一別,活動活動了手腕就疾步走了過去。
這一大早的就來健身項目。
“把刀放下!”言靂大吼一聲,一個蛋餅的中氣立刻爆發在菜市場上空,整個人群立時就安靜了。
“救命~~~救命~~~”女人被扯住了頭發,眼睛驚恐地放大,一手死命地抓著已經拉開的鐵門,滿臉淚痕地看著站在豬肉鋪門口的高大男人。
“啊~~~~啊~~~~殺了你啊~~~~”拿刀的男人看起來神誌不清,雙眼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皮膚不正常的黑紅。
言靂眯眼打量著他,這人情況不對,看來不是說理能說得通的。
屋角坐著的老人麵無表情,應該是已經不能動彈了,言靂把現場情況盡收眼底,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就在手起刀落的刹那,一個手刀劈在了男人的頸後。
這力度控製得相當好,言靂又人高馬大,男人立時雙眼一翻,手上的刀“砰”的掉到了地上,一聲悶響,麵朝水泥地栽了下去。
這麼容易?
言靂看著一下就倒地的男人也愣了。
“讓開!讓開!讓開!”
伴著一聲聲高亢的警笛,幾個穿著便衣的警察撥開人群快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