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錦兒絕對是一個尤物,看過她的人都會這樣認為。

錦兒上下從頭到腳似乎都是為了勾引男人而長,凸凹畢現玲瓏有致,尤其是她那一雙風情萬種的大眼睛,即使看了花甲大爺一眼也立馬能讓他老人家青春洋溢熱血沸騰,我都懷疑她是科學家專門克隆出來的——怎麼好看就怎麼克、怎麼能滿足男人那日益膨脹的視覺yu望就怎麼克。每當錦兒上了我的公共汽車時,車上男人們的目光立時紛亂集中起來,既色且猛的男人們的目光像鬼子進村一樣惡狠狠地在她身上上下左右來回掃蕩。尚存一絲害羞之心的男人就會若有意若無意顧左觀右之後再瞟上幾眼,那或側視或斜視的目光的凶狠度絲毫不遜於色猛男人。每次錦兒一上車,都會走到我身邊,媚眼拋盡將車上男人一一勾遍後落到我身上。然後向我身上猛擊一拳後說:“我考,怎麼還穿這身爛牛仔啊!送曆史博物館算了。再不你弄個洞啊花邊啥的也前衛些啊,整的跟老農似的……”“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吧?”等等諸如此類的眾多語言。如果有上輩子那她上輩子肯定是一個啞巴,把話都攢到這輩子來說了,每次當我賣票走到她身邊時,她都會故意用她那豐滿的胸部或臀部蹭我一下,然後因為有理由就顯得很是理直氣壯地訓我:“你輕點行不行啊,把我都弄痛了。”她說這話時倒好象她是靜女我是流氓似的。但車上的人沒有人會這麼想,她的顯山露水的時髦服飾和我的老農形象以及她那滿眼的壞笑,就是一二百五也知道她是在調戲我。她對我的態度單純而且直接——勾引我、和我鬧。實際上,我喜歡她的勾引,喜歡她的鬧。我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打車的錢,她上我的車隻是為了勾我鬧我。她是可愛的、單純的。她可愛而又單純地從事著她的職業(她本身充滿了矛盾)——我明明知道卻又在內心裏拒不接受的職業!我常常自欺欺人地想,她是一個良家女子,不是做那個的。

所以我常常告誡自己,我可以喜歡她,但絕不能愛上她!

錦兒對我來說是一盆花,玫瑰花。隻能看。但即使是看,那美麗的玫瑰刺也常常刺得我的心流血,鮮血漫天遍野,彌漫在空中。她下車了,回頭拋了個風情萬種的媚眼。於是,我的心就痛了,就流血了。我知道她去做什麼。

我無能為力。我知道,我養不起她,也不想養她。我不能麵對她的所做,我隻是一個月收入五百元的公車售票員。

但正所謂“理智戰勝不了感情”,我最終還是喜歡上了錦兒。

我不知道我是幸運的還是倒黴的。

我喜歡上了錦兒,喜歡上了一個做那事的女人。

真他母親的,老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全世界這麼多女人,幹嘛讓做這個的出現在我生活中啊?而且不光是出現,它還像是低落股民手中的垃圾股一樣在我本金盡失時將我套死套牢。

錦兒坐到終點下車。

我看著錦兒下車,看著她慢慢走遠,看著她慢慢消失在夕陽的餘輝裏。我的痛,混同在夕陽中的餘輝裏,一絲絲,一片片,黃昏染血。

日複一日。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麼,也不知道錦兒在等什麼,但我們好象都在等。就這樣的等了一年多。我們等的東西,終於來了。在那個秋風蕭竦夕陽如血的黃昏中!

錦兒下車後不到半個小時,就在我的車要發時,錦兒大喊著跑了過來,她的低胸裝已不能完成遮衣蔽體的光榮使命,她的身後有三個男人滿臉淫笑著追了過來。錦兒跑到我身邊時上氣不接下氣淚流滿麵:“他、他們不是人,他們……”我一聽就明白了,我的心都快碎了!我一把推開錦兒,寒著臉迎了上去。

我喜歡聽我憤怒的大拳頭打擊別人腦袋的聲音。我爸早就說我快成打架的祖宗了非把他氣死不可。他老人家還真有未卜先知之明。在我十七歲那年,他老人家在彪三他爹帶了幾個人到我家一嚇後竟真的一命嗚呼了。其實彪三隻是頭上被打了個大口子,離心遠著呢。而且後來我已擺平了彪三他爹:我當著彪三他爹的麵拿起一個玻璃杯砸在頭上說:“你兒子的是血我這也是血,咱倆兩訖了行嗎?”透過眼前的一片紅,那雙鬥雞眼看了我一會說:“行。”所以我後來不敢再用東西了而隻用拳頭。沒有人能在我的拳頭打擊下三拳不倒,所以我的無產階級兄弟都親切地稱我為:“過三拳。”

我的打架終止是在我媽也臥病在床之後,我良心忽現痛下決心不再打架不再做小混混就做了良民成了公車售票員養活我那癱媽。其實想想我媽也挺不容易的,嫁了那麼窩囊又膽小的我爹不算(所以我小時就發誓要不受別人欺負),又攤上了能惹事生非的我。那次我媽剛癱在床上說:“我常常想跟你爹去了算了,省著跟你操心了。但我又總覺得你能變好,到那時我死了也能閉上眼睛啊!”我媽說這話時給我感覺像臨終遺言似的。可能是她老家那充滿期盼的眼神也可能是她那死猶不甘的語聲激起了我尚未完全泯滅的人性,從良成了瞬間之事。所以我的大拳頭久已未用,今日正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