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刀山上,黑壓壓的人群淹沒了整個山頭,刀劍相擊,火光四起。片刻之間,山下的人馬便殺到了山頂,快得猝不及防。
傅葉站在重重壁壘之後,看著眼前屍橫遍野,這些都曾是追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在他的眼中不過草芥而已。他靜靜地望著遠處的敵人,歎了一句:“不愧是宋鈺君的鐵軍,果然迅猛。”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殘月如鉤,忽而自嘲一笑:“死在這樣的夜晚,不夠圓滿。”卻不曾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間木屋悄然起了火光。
宋似卿倒在地上,手腳皆被綁縛,屋子裏滿是打鬥的痕跡。宋鈺君的近衛宋飛羽就倒在她的身邊,那雙手還在拚盡全力想解開她身上的繩索。
“他可真是個忠心的奴才。”夢舟靠在牆邊,奄奄一息。她雖然殺了宋飛羽,可自己也快死了。
“若他不忠心,你如何殺得了他!”宋似卿躺在地上,一雙杏眼如利刃般死死地盯著夢舟。
宋飛羽做夢也想不到,差點嫁給他主子的夢舟姑娘才是真正的細作。
“嘖嘖,宋似卿,莫要這樣看我,若他不來救你,便不會死,就像你父親一樣。”夢舟麵色慘白,卻仍不忘以最殘忍的話語刺激著她。
“宋似卿,你聽,是宋鈺君來了。可是你放心,我不會給他救你的機會。”
“宋似卿,這次是我們輸了,可我得謝謝你,多虧了你這些年的驕縱蠻橫,逼得宋鈺君與宋恒林義絕。而你又一直為傅葉鋪路搭橋,讓所有人都誤以為傅葉是宋恒林的心腹,我們才能那麼容易離間你父親與皇帝的關係。”
這個曾經同她無話不說,被宋似卿視作唯一朋友的女人,臨死前終於撕下了偽裝多年的麵具,一點點細數著宋似卿這些年做過的蠢事,狂笑著看著宋似卿悔恨的模樣,最終一把火,與她同歸於盡。
夢舟靠在牆上,她的血幾乎快流幹了,卻仍強撐著一口氣,隻為狠狠刺痛宋似卿。隻有看她悔恨難過,她這些年的氣才算順了。
提及父親,那被鮮血染紅的一幕像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宋似卿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從沒想過,她恨之入骨的父親會豁出性命來救自己。
隻是傅葉……幼年相識,成親六載,她隻知他對自己十分冷淡,再無兒時的寵溺,她便以為是自己還不夠好,拚盡一切讓他飛黃騰達,卻不料搭上全家性命也不過成為傅葉的墊腳石而已。
宋似卿閉上了雙眼,傅葉的背叛比夢舟的刀子淩厲千倍,一點一點將她生的希望活活扼殺。
夢舟尖酸的話語漸漸消失,沒了氣息。宋似卿也早已麻木,隻剩一副軀體還殘存一口氣,她望著屋頂,目光空洞,靜靜等待死亡。煙霧漸漸彌漫了整間屋子,她開始喘不上氣,胸口窒息到快要死去,卻抵不過心髒像被挖空一樣痛得厲害。
“咳咳!”她的呼吸開始困難,意識也漸漸消散。房梁開始掉落,一段一段砸向地麵,她想,她快死了。
“父親,宋鈺君,對不起。”宋似卿閉上雙眼,可即便是用這一條命償還,又有什麼用呢?她欠父親和宋鈺君太多了。
若來生還能相遇……罷了,罷了。
木屋被人踹開,宋似卿於瀕死之中驚醒。煙霧之中,她看不清來人的臉,隻從身形,她便知道,是傅葉。是她的丈夫。
“似玉,似玉!”傅葉焦急地呼喊著,聲音顫抖,他想用手撥開濃煙,卻怎麼也撥不散。
一聲聲“似玉”傳進耳朵裏,宋似卿的心卻恍若被利刃剜割。她睜開眼,一向溫潤的傅葉,如今已是滿臉血汙。
“似玉!似玉!”見她安全,傅葉呼出一口氣,一顆心陡然平靜下來。
宋似卿看了他一眼,早已無悲無喜:“你輸了,是不是?”
傅葉渾身一僵,欲抱起她逃離火海的雙手忽然一頓,慢慢跪在了地上。他滿眼充血,笑地殘忍,這間木屋,這間火海,或許是個不錯的歸宿。
他緊緊抱著似玉,望著即將傾塌的木屋,至少他們還能死在一起,老天待他不薄:“似玉,對不起。”
宋似卿並不掙紮,她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心如死灰:“你沒有對不起我,錯隻錯在我愛上了你。隻是傅葉,你我成親六年,我對你如何,你自己清楚,便是一頭豺狼,也該暖了心。可我沒有想到,你竟如此沒有良心。”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沒有一絲感情。
傅葉沒有說話,緊閉雙眼,將她抱得更緊。
宋似卿看著他,淒然一笑,他總是這樣,眉間有解不開的濃愁。眉頭皺起時,笑得越溫柔,越讓人心疼。她見過他笑的樣子,九歲那年,在天刀山上,他笑起來是那樣好看。於是,她再也受不了他難過,隻要他一皺眉,她便瘋了一樣去求父親、求宋鈺君,求他們解決傅葉所有煩惱。
可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過是利用她的愛,去滿足他的野心。
“傅葉,你放開我吧,不要再碰我了,我不想到死都和你糾纏在一起……”宋似卿已沒了掙紮的力氣,可身邊的男人讓她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