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月覺得,跟阿蛟比起來,這一位才真正是老家故居旁邊的舊鄰居。
何止是舊鄰居,簡直就是活的曆史書。
彌月摸著石壁在地上盤腿坐了下來。
他有一肚皮的問題要問它,但想來想去,還是先問一個最關心的,“我能問一問阿蛟的情況嗎?我看到那些人給它喂的肉塊裏,好像下了藥。”
阿蛟再聰明,跟這些人比起心眼來,恐怕也是不夠用的。彌月看到它吞食了那些肉塊,心裏一直擔著心。
盛安璽關了阿蛟好多年,一直在研究它。彌月擔心的,就是這種下在肉裏的藥,是他們針對阿蛟的體質研發的,會對它的身體造成嚴重的傷害。
“哦,你說那個小東西,”那個聲音不怎麼在意的說:“沒有關係。以前的大祭司就研究過,說我們身體裏的毒,含有一種極為特殊的成分。這種成分可以讓其他的毒素失去活性……就好像一小盆水潑進火堆裏,並不會把火堆撲滅。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彌月不是學生物的,不太明白這裏麵的道理。但它說的篤定,讓他也跟著鬆了口氣。他開始拿出了上課記筆記的勁頭提問,“您說的大祭司,是李飛羚在位期間的那位大祭司嗎?”
犀山部落的祭司都沒有留下姓名,但這一位,大約是影響太大,所以被後人尊稱一聲“大祭司”。
“大祭司是很多人。”那個聲音解釋說:“每一個大祭司,帶著幾名徒弟,他們負責記錄部落裏的各種活動,還會給族人們治病……很忙。大祭司臨死之前,會指認下一任大祭司……所以,大祭司並不是一個人。”
它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每一個都是為部落而生,為部落而死。很多甚至終生都沒有娶妻生子。”
彌月點頭,這就難怪大祭司一職,在部落中享有那樣高的地位了。
“族人們從山穀裏搬走之後,大祭司帶著他的弟子們仍然生活在這裏,部落裏的書籍也大多數存留在這裏。另外,這裏當初還建有專門的藥草房,懂得醫理的祭司們會在這裏炮製藥草,給族人們治病。族人們但凡來求藥,會送上一碗粟,或者一把青菜瓜果,有時候也會采一些新鮮盛開的花花草草。”
彌月再度點頭,部落裏的分工很明確,也很合理,祭司們並沒有以謀利的心態去壟斷藥草行業。
這些祭司們,確實了不起。
那個聲音長長歎了口氣,“後來因為山體崩塌,族人們隻能再次搬遷,祭司們也隻能跟隨族人們一起遷走,這裏就冷落了下來。但偶爾也會有幾位大祭司離開部落後到這裏來生活。他們在這裏整理書籍,做一些藥理方麵的研究。”
它停頓下來,似乎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裏。
彌月這個時候生出了一些幸災樂禍的想法,覺得盛安璽注定要失望了。他的祖母隻知道拳頭山是部落的守護地,藏寶地,卻不清楚藏在這裏的寶物並不是金銀珠寶,而是曆代的大祭司們保留下來的文字和對於藥理的研究心得。
當然也會有一些當年的生活用品在這個特別適合的環境裏保留下來,但以商品的價值來衡量,恐怕並不能讓他們感到滿意吧。
“這裏的書籍資料,我可以看看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你是部落的後人,有權動用部落裏的東西……可以。”
彌月開始得寸進尺,“這裏的書籍資料,我可不可以帶回研究所?這些東西都是非常非常珍貴的資料,我希望它們能夠保存在一個合適的地方,有人精心照顧,可以讓它們更長久的流傳下去,並且可以有更多的人看到它們、對它們進行整理和研究。”
對方久久無語,似乎在思索他的話。
彌月隻好給原住民繼續科普他們的研究所,講他求學的過程,研究所建立的初衷,和他們的工作日常。
也講博物館裏的分類,不同展館裏展出的展品,和他們收藏文物的庫房裏各種嚴格的客觀條件。
在這個過程中,對方始終很認真的在聆聽。彌月有感覺,它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的在思索他的話。
那種鄭重的態度,會在無形中反饋到彌月的感知裏。
許久之後,它緩緩說道:“雖然說你是李氏部落的後人,我應該無條件的把所有守護的東西交給你,但是……我需要想一想,聽一聽其他守護獸的看法。”
彌月心想,原來它們管自己叫守護獸。
“如果可以,”彌月想了想,“你可以和你的族人,來參觀我們工作的地方。參觀一下博物館的展館和我們的庫房。這樣的了解,會比較直觀。”
彌月並不是隨口說一說。有荊榮的幫忙,這件事並非無法操作。
挑選一個閉館不對外開放的時間,或者幹脆就是某天的夜裏。工作人員那邊交代好,住在研究所的人,提前打招呼不要出來,博物館安全守衛的問題交給荊榮去跟當地警方協商,然後他請館長和他老師出麵來作陪,詳細的跟這些守護獸來協商書籍資料的交接工作。
這一次,守護獸思索了更長的時間。然後它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彌月點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