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苗鄉小鎮小飯館裏忙著炒菜的徐化化正在灶台上揮汗為雨地在鍋裏翻炒,嘴上卻在不停地乞求:"娘,請您給我三個月的時間複習功課,我參加完高考,一定當牛做馬為咱家飯館效力,行嗎?娘,我求你了!"
穿著校服的徐化化十八歲了,齊流海下是一張清秀的瓜子臉,嘴角有兩個非常顯眼的小梨渦,一雙杏眼上的睫毛如羽扇一般,撲閃撲閃。手在鍋裏不停不息地翻炒著一盤又一盤的菜,雖然嘴上在乞求,臉上卻還是浮著一層淡淡的笑容。
在廚房一旁忙著切辣椒的娘五十多歲的樣子,粗眉大眼,短發。手不停,嘴也不停:"徐化化,我再次告訴你,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最好是認命!讀再多書有什麼用?你是我撿來的,你的親生爹娘從小就不要你,把你丟在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我養大了你,還送你進學堂讀書一直讀到高中。你總要有點良心,回報回報我,考什麼大學!"
徐化化自然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娘親生的。兩歲多的時候,自己第一次出門,就被親生媽坐長途汽車帶到這個偏僻的小鎮趕集,被丟棄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
當時的自己十分懵懂,那個朝夕相處被自己叫做"媽"的女人什麼時候鬆開了她的手,她並不知道。隻是在她蹣跚著短小的雙腿,在布滿灰塵的鄉鎮集市上來來回回,尋找著那個叫做"媽"的女人時,卻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何方。
那個時候的徐化化並不叫徐化化,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雲泥。
雲泥尋累了,也困了,餓了,小小的身子靠在街邊的一角,滿眼迷茫,滿臉淚痕,瑟瑟發抖。她沒喊也沒叫,一個人在完全陌生的小鎮角落裏獨自淩亂。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該何去何從?她甚至說不清自己是誰?來自哪裏?更不知道以後會去哪裏,或者要去哪裏?
當夜幕籠罩了整個天空的時候,絕望在雲泥身上的四肢百骸和每一根纖維及每一個細胞全部注滿,又餓又累又困的雲泥整個世界徹底崩塌。她終於明白:她無依無靠,無處可去。
一聲尖厲的哭叫聲嚇了沉寂下來的偏僻小鎮一大跳。
絕望無邊的雲泥哭得驚天動地,死去活來。她怕,她怕黑,怕無家可歸,怕全世界都沒有人再要她,她還怕死。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就不要她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去哪裏?要怎麼活下去?
現在她所麵臨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恐懼地大哭,撕心裂肺地嚎哭。她難過,傷心,絕望,可是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隻能發出不再是人類的聲音,鬼哭狼嚎。
雲泥的嚎哭聲成功地引出了小鎮一波一波的人聚集在她身邊,大家七嘴八舌地打聽她是誰?來自何方?父母名號?家庭住址?她除了知道自己叫雲泥,其他的卻是一問三不知。
不知那個被她叫做"媽"的女人是不是故意的,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叫雲泥以外的其他一切。從雲泥有認知開始,她與媽就住在一個破舊的小屋裏,從未出過門。媽出門時,也是把她鎖在屋裏的,她幾乎沒有見過除了媽以外的其他人。
現在這麼多人問她:她是誰?家在哪?父母是何人?從哪來?到哪去?她一概不知,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除了哭,她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大家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就有人說:"你是個啞巴嗎?"
這句雲泥聽懂了,第一時間回複:"不是"。
又有人問:"你從哪裏來?又要去哪裏?"
雲泥淚眼婆娑地接上了:"我不知道。"頓了一下又說:"我想我可能隻有去死了。"
大家被雲泥說出的"死"字驚呆了。兩歲多的孩子,懂"死"是什麼意思嗎?她說她隻有"死"這條路了嗎?
大家突然就心疼起來,小鎮夜幕下的空氣也瑟縮了一下。
這個時候,正在吃夜飯的小飯館老板娘何草草也被雲泥的哭聲吸引了過來,她端著飯碗還拿著個手電筒走向了雲泥,什麼也沒問,用手電筒將雲泥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照看了一遍。雲泥雖然已哭成了三花貓,卻難掩她清秀的容顏,是個小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