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漣困囿於一片黑暗之中。
萬幸的是,他還有知覺。
縈繞在鼻尖的熏香是上好的梨花海棠,身下柔軟的如墜雲端,貼在身上的天蠶絲像嬰兒光滑的肌膚,屋外狂風呼嘯,室內溫度貼心的控製在不冷不熱。
待在這個地方,必然是閑適愜意的。
江漣調動著全身上下的力氣,他也隻能調動力氣了,因為據他觀察,這具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
他想睜開眼睛,結果不過是手指輕微動了一下,輕的像蝴蝶顫翼,弱的像敗柳扶風。
再努力一點,大概就可以衝破這片黑暗。
樂觀的江漣如是想。
隻是他還沒行動,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隨門大開而潛入的寒風裹挾著冬雪,打破了維持著平衡的室溫。
有人進來了,還不止一個。
有什麼東西被放置在床前。
身體反射性的想動起來,可他的眼皮沉重的像灌了鉛,遑論做其他動作。
江漣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絲帛纏縛,而他這具任人擺弄的軀殼,順著絲帛賦予的力量,慢慢的直起身來。
在離床有一段距離後,忽而聞到一股甜膩的濃香,是有人在身後輕輕托起他的頭和背,以至於沒有出現向後傾倒的畫麵。
江漣兩隻腳踝也被滑溜溜的絲帛纏繞,奇妙的力量通過絲帛操控著他的身體,讓江漣似乎站了起來。
他確實是站了起來,身體放鬆的舒展著,被小心翼翼的褪去了衣衫,隻留下輕如蟬翼的裏衣——如果他的觸覺再遲鈍點,會以為自己被扒的一幹二淨。
這是要做什麼?
沒待江漣多想,他的腳就被驅使著踏上了三級階梯,隨後慢慢浸入溫暖的水流中。他的背靠著一個堅硬的物事,聞到了紫檀木的清香,大許是木桶的邊緣。
先是柔滑的皂莢膏,接著一瓢水將他的長發潤濕,再有一雙靈巧的手遊走在他的發間,將他頭皮的每一寸、每一個穴道都照顧到,或輕柔,或加重的搔刮按壓著,極致的舒爽讓江漣幾乎發出尖叫,可惜現在的他不能發出聲音,隻是鼻息間亂了幾分。
這、這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
像登上了極樂之巔,久久無法自拔。
衝洗完長發,江漣在水裏泡了好一會,也沒見周圍人再有什麼動作。
大約是施了什麼術法,木桶中的水並不是死水,而是間隙不斷流淌著的活水,衝刷著各處的經脈,四肢百骸無與倫比的放鬆與快樂。
泡了一炷香的時間,氤氳的熱氣蒸的他全身緋紅,五髒六腑都仿佛被水流衝刷了一遍。
江漣覺得,這些人是時候再把他撈出來了,不然皮膚都要泡皺了。
他想說話,卻說不出。
這種感覺用兩個字來形容:憋屈。
江漣再次集中精神,他努力的把力量聚集在指尖,使出吃奶的力氣,這次終於是——帶動了兩個手指,仍舊是那麼輕微的動了一動。
“呀……”江漣聽到一聲驚呼,是個年輕女孩發出來的,那女孩用極輕的氣音說:“方才,你看到了麼?”
“什麼?”
“公子的手指…動了一下。”
話音落下,又是靜默無聲,與此同時,外麵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雖然踏在了雪上,但那聲音也是極輕的,不仔細聽隻會覺得那是一片離群的落葉。
隨著「吱呀」一聲開門響,江漣聽到周圍有人齊齊跪了下去,清脆如鶯的喚了來人一聲:“王爺。”
好家夥,剛才竟然是四個姑娘為他更衣沐浴。
江漣自打出生就沒有過這等頂級的待遇,原主也不是喜好奢華之人,更沒如此際遇。
再說江漣,本覺得剛才被人看光了,很是羞赧,旋即想起他還著了一層裏衣,心道還好還好。
隻是令他好奇的是,侍婢口中的“王爺”指的是誰?若說數得上名號的王爺,也唯有歡喜王一人。
那他如今身處白玉京?
江漣尚在思量,那從遠處趕回來的人便緩緩的開口:“下去吧。”
江漣的靈魂陡然一個激靈。
因為這聲音,如同一束清淙的溪流,融著亂瓊碎玉,每個字音劃過耳邊時都是絕佳的享受,實在好聽極了。
最主要的是,還讓江漣產生了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
這不會就是……
侍婢聽從來人的話,踮起腳尖悄悄的離開了,那兩扇木門複又關上,發出一聲上了年歲的悶響。
活死人·江漣屏息聽著。
如果內心的猜想沒錯的話,那他現在可是非常的緊張。
微涼的指尖撫在他的肩頭,身體不可抑製的生起細小的疙瘩。
江漣:怎麼就悄麼聲的就來到身邊了?是人嗎??
意識到自己的手涼如冰雪,那人迅速撤了回去,再覆上時,手心微熱,似乎用靈力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