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綰心端坐在被大紅綢布裹住的架子床上,透過蓋頭,她滿目耀眼又喜慶的緋紅,跳躍的燭火在眼前影影綽綽地晃動著,她一雙如蔥白似的細嫩小手摩挲著腿上絲滑的錦緞嫁衣,不住地攪在一起,忍不住用嬌粉的指甲摳著嫁衣上的珠子。

正當她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她冰涼的手指驟然被一隻溫熱又有力的大手握住,包裹住了她的一雙小手,她身子不住地一抖,蓋頭卻被輕輕挑起,隻見眼前一個一身紅喜服的男子正定定地看著她。

這就是她的夫君,宋柏謙,也是她年少時的青梅竹馬……

她怎麼也想不到,今生二人竟還能有交際,而且,他陰差陽錯地成了自己的夫君……

半年前,衛王府正在為剛行完及笄禮的玉宸郡主唐綰心挑選夫婿,宮中皇後娘娘是唐綰心已過世生母的手帕交,也對此事分外上心,可北疆的一場入侵,打破了宗室的平靜。

北疆舉兵進攻隴右道不足一月,已然拿下隴右道三城,又生擒鎮守隴右軍一員大將,一時之間狂妄無比,揚言拿下隴右道,直搗京城。㊣ωWW.メ伍2⓪メS.С○м҈

眼見北疆勢如破竹,險些攻入隴右道主城涼州,朝廷無奈之下派出使臣講和,北疆要求朝廷將隴右道割讓,並送公主和親,予北疆皇帝為妃。

朝廷難以接受如此喪權辱國的條件,下令頑抗,卻又遭遇北疆重創,一時之間,割地和親已然成了逼不得已的選擇。

而唐綰心,作為玉宸郡主,當今皇帝的親侄女,宗室裏唯一一個沒有婚約的及笄女子,乃是和親的最佳人選。

她生母早逝,繼母無心為她抗爭,父親衛王雖有舐犢之情但架不住君臣和蒼生之義,除了憐惜她以外也別無表示,皇後娘娘不忍手帕交的獨女受此磨難,旁敲側擊地勸過皇上,皇上卻不願鬆口。

畢竟,能犧牲一個女子,救下隴右道九郡,怎麼看都是場劃算交易。

之後唐綰心被接進宮中,名為備嫁,實為監視,她知道,闔宮都在準備自己的嫁妝,隻有她被皇後娘娘安置在坤寧宮,好生伺候著,讓她在京中最後的日子能快活些……

唐綰心本已認命,誰知卻峰回路轉,隴右軍中一千戶帶兵闖入北疆大營,火燒北疆糧倉,與軍隊裏應外合,脅迫北疆退兵。

至此,北疆與我大周朝和談,解了隴右道困局,唐綰心也暫免於和親的劫數。

那立下奇功的千戶,名為宋柏謙,乃是被貶斥隴右道的已故丞相宋弗之子,京中皆言,如此少年英豪,回京後定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誰知他入京後,於金鑾殿之上,婉拒了所有賞賜,隻求皇上賜婚,與玉宸郡主唐綰心成親。

唐綰心接旨時十分詫異,畢竟二人雖然兒時有些交集,她作為宗室郡主於宮中上書房研習,而他作為四皇子伴讀也在上書房一同受教,算是青梅竹馬,但是就二人兒時那些交集來看,關係實在是算不上親密,二人之間的相處甚至連愉快也算不上……

她記憶中的宋柏謙,是個總是一身淺色衣衫的小人兒,雖比她年長三歲,卻與她一般高,模樣本就像個女娃娃般,卻裝作一副老成的夫子模樣,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她捉弄他後,皺著眉對她說“郡主,請您穩重些”。

而他竟陰差陽錯救自己免於和親,又突然向皇上求賜婚,這讓唐綰心始料未及。

既有了皇家賜婚,宋柏謙又被封衛將軍,領命入兵部整飭軍政,皇上皇後親定婚期為二月初九,一時之間,唐綰心從命運悲慘的和親郡主,搖身一變成了京城新貴宋衛將軍的未婚夫人,一時之間風頭無限。

她心裏雖犯著嘀咕,但也深知,嫁給宋柏謙,總比遠嫁北疆和親,受人磋磨要好得多。

二月初九很快便到了,今夜,她便在衛將軍府的清竹園內室靜靜地坐著,看著她未來的夫君宋柏謙用一柄晶瑩剔透的玉如意挑開了她的蓋頭。

眼前的男子一身緋紅喜服,頭束金冠,發如墨玉,眉目俊朗,下巴方正,與兒時那個清秀似女孩兒般的孩童氣質早已相差甚遠,但仍有以前的輪廓,是個極英俊的男子。

隻是,他雖表情寡淡,卻目光灼灼,唇角微微勾起,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又柔和,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唐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