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阮景畢業後的第二年,早已習慣了和秦西訣同居的生活。
畢業前,兩人在校門外的租房渡過了一段同居時光,隻不過那裏主要是他的生活空間,秦西訣偶爾來過夜,留下的生活痕跡不多。
而當他正式搬到秦西訣家,兩人的生活空間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重疊融合。
同居帶來的興奮和新奇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總歸有趨於平靜的時候,兩人不同的生活習慣讓小磨小擦緊接而至。
阮景晝夜顛倒的毛病好不容易被掰正了,散漫隨意的性格導致東西亂堆亂放,一直延續至今。
他在外捯飭得幹淨帥氣,一回到家就無拘無束,倒是沒有諸如髒衣服亂擺的不衛生習慣,但畫具,參考書和畫好的成品卻是到處亂放。
他待久的地方,總歸不太整齊。
而這些吵到了自家對象的眼睛,每次看到,秦西訣都會忍無可忍地重新收拾一遍……
整齊倒是整齊了,但亂而心中有數的東西找不到了,阮景隻能不滿地揚聲問秦西訣,好在對方總能清楚快速說出新位置。
阮景多次抗議無效,隻好由著他去了,大不了每次問一遍。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同居生活的第二年。
秦西訣埋頭在文獻裏,還能接到阮景詢問物品位置的電話。
電話那頭,阮景好笑又讚歎:“你這眼力絕了,我昨天特意藏了顏料在窗簾後,想看看你能搜索到什麼程度,居然沒能逃過去……”
秦西訣忍俊不禁,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沐浴在陽光下的綠意盎然,取下眼鏡,鬆弛下來靠到椅背上:“故意藏顏料是什麼正常行為——怎麼這個時候就到家了?”
阮景哀嚎了一聲,疲憊地抱怨:“別提了,十多天沒休息了,今天項目好不容易完了,撐不住了,我得先睡會兒……”
那邊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已經爬到床上了。
秦西訣眉頭微微一蹙,頓了頓才道:“關了手機再睡,晚上出來吃,我訂了位置。”
阮景含糊應了聲,聲音已經染上了睡意:“掛了寶貝,天熱,記得多喝水……”
電話結束,不到三分鍾,阮景那邊又來了消息。
是一個紅包,還有一條信息。
“紀念日快樂!”
秦西訣彎了彎唇,還沒來及打開紅包,隻見一條短信先插了進來——是自己銀行卡的扣費通知。
秦西訣:“……”
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秦西訣沒有繼續去看文獻,他沉默了幾秒,伸手進包裏,指尖在一個小盒子的絨麵上輕輕摩挲,又無規律地輕輕敲擊。
他當然記得今天是兩人戀愛的紀念日,不過今年,有所不同。
久違的緊張和期待,從前幾天就出現了,一直持續到現在。
他有些出神地想,和表白那時候一模一樣。
然而天不遂人願,社畜的世界容不下太多拿來浪漫的時間。
阮景玩著手機睡著了,忘了關機,睡下不到兩小時又被叫了起來,罵罵咧咧著返回公司。
秦西訣也因論文發表的事不得不騰出下午的時間。
晚上為重要事件專門定製的位置,隻能被迫取消了。
這忙碌的一天和以往大多時候一樣,兩人的時間都被事情占滿。
秦西訣回到家,已經是夜晚十一點了。
而阮景就算回到家,工作還沒有結束。
他正趴在電腦前用肩膀夾著手機,手裏忙著修改畫稿,嘴上也沒閑著,和電話那頭你來我往地爭論,因壞心情沉下的眼角眉梢帶著疲憊煩悶。
談話進行得不是很順利。
眼看阮景的怒火要燒了起來,秦西訣切了一盤橙子,走了過去。
都說社會能悄聲無息地磨平一個人銳利的棱角,而自家對象做了主美後,那棱角反而被工作瑣事越磨越鋒利,一旦脾氣收不住,對方遭殃倒是算了,他自己總歸不好受,也傷身體。
放下了盤子,阮景看過來,秦西訣俯身親了親他的鬢角。
剛要回嘴對罵的人頃刻啞了。
阮景無奈又好笑地望著秦西訣眼裏安撫的笑意,心裏的火慢慢熄滅了。
他張開嘴,秦西訣會意,拿起一塊橙子喂給了他。
酸甜可口的果汁在口中漾開,阮景疲憊地靠回椅背,呼出堵在胸口的沉悶,冷靜地下了最後的通牒,表示不再廢話了。
電話終於到了收尾,阮景:“……那就這樣,我對象回來了,我要給他煮夜宵去了……讓他自己來?不行,那得難吃到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正斜靠著椅背一起吃橙子的秦西訣:“……”
秦西訣換了衣服再下樓時,餐桌上放了一碗麵,麵上還貼心地加了水煮青菜和荷包蛋。
而阮景又開始了另一通電話。
這次的態度好了很多,是在耐心地和實習生溝通。
秦西訣沒有打擾,自己吃完麵,把碗洗了,又去洗了澡。
出來後,阮景的電話還沒有結束。
阮景心裏有些煩,這公司上下層溝通滯澀,導致自己職位對接各事宜需要花的精力比畫畫還多,破事一堆。
餘光察覺到秦西訣吹幹了頭發,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看書。
在電話那邊的喋喋不休裏,他分出心思想了幾秒,意識到秦西訣有事等著和他說。
工不工作的都無所謂了,就算突兀,阮景也迅速地結束了話題,掛了電話。